呼——
樑輔國的話如同一記重錘,高高懸起,只是還不知要落在誰的身上。他要追究誰的責任,只怕誰至少都要脫一層皮。
只有一些和兵部完全不沾邊的人,聽到這話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清算不到自己身上。
“哦?”牧北帝問道:“朕不是已經把神將陳刀官撤職查辦,南州軍鎮上下均有處罰,樑卿還覺得誰有過?”
“南州軍鎮危害之重,若不是樑嶽及時發現,只怕南方已經大亂,越州舊地復國之火重燃,後果不堪設想。僅僅是一位神將撤職,就能輕飄飄揭過去嗎?”樑輔國繼續道。
其實他說的是實話,南州軍鎮的大禍,已經是足以斬殺主將的程度。
可是九州軍鎮的神將,都是胤國最強的戰力,除非是叛亂之外的大罪,否則很少會被追究死罪,撤職失權的處罰已經是不輕。
畢竟這是一個修行強者林立的世界,對於道行極高的朝中文武,降罪總是要稍微輕些。否則不說別的,光是對他們行刑怕是都不容易。
一旦發現要被死刑,那我神將武夫直接撒腿就跑,遠投九鞅,你又怎麼攔得住?
所以這種懷柔手段,也是歷來的無奈之舉。
“樑卿認爲,該如何處罰?”牧北帝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如此問道,想看看樑輔國是什麼意思。
樑輔國回道:“南州軍鎮之腐敗朽爛,絕非一日之過,主將陳刀官固然要獲罪。可在他之前,那裡的風氣就已經養成,究其根底,乃是兵部尚書齊崑崙識人不明、用人不清,縱容世家,乃至釀成此禍!”
鐺!
重錘落下,石破天驚。
樑輔國出獄之後的第一擊,沒有延續之前和宋知禮的戰鬥,反而是轉頭打向了兵部尚書齊崑崙?
後面許多官員都瞳孔劇震,以手掩面,神情滿是四個大字……我的天吶!
樑輔國對齊崑崙開炮了?
那可是鎮國尚書啊!
正常來說,兵部尚書這個職位並沒有那麼高的地位,因爲理論上他是不掌兵權的,兵權在各地將領手中。兵部負責轉運軍需、協調練兵、參謀軍事,真正有地位的是那些手握軍權的神將。
可是齊崑崙不同,他年輕時便是神將出身,後來執掌武安堂多年,現在的神將都可以算作他的門徒。
現如今朝堂上的地位,他不止是在第一排,而且在其中也是數一數二。只不過因爲年紀實在大了,參與朝事不多,大多數精力都是拿來在武安堂帶年輕人。
像是今日的大朝會他都不在,他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朝了,除非是有本要奏時,纔會特地上殿。
可是在這一百多年間,他參與過胤國的每一次大戰。
尤其是當初牧北帝剛即位時,年紀輕輕便悍然調動九州兵馬北上迎敵,當時其實有不少反對的聲音,但最重要的就是齊崑崙的堅定支持,才讓牧北帝能輕易調動全國兵馬。
鎮國尚書在的時候,軍中從未有二心,九州軍鎮服服帖帖,這就是老尚書定海神針一樣的威力。
現在樑輔國居然對這個人發起攻擊。
他是不是瘋了?
……
剛剛領了爵位的樑嶽在後排靜靜看着,他當然不會覺得樑輔國瘋了。他大概知道一點,樑輔國對齊崑崙不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究其原因,是鎮國尚書現在的態度趨於保守。
當年西北大戰時,老將軍是堅定的主戰派,可現在距離那時又過了三十年。現如今的齊崑崙,是堅定的和平派。
或許是因爲年紀真得大了。
也或許是因爲當初的征戰勞民傷財,釀成的後果被他看在眼裡。
在積蓄了這些年之後,軍中其實常有請戰之聲,認爲如今國富力強,是時候平定霸山,甚至於遠征九鞅。對於這些想法,齊崑崙都予以絕對壓制。
而對樑輔國這樣兇狠凌厲的人來說,主動出擊纔是他的人生信條,不論是在政事上還是在軍事上。
雖然理論上兵刑工外三部歸他管轄,可如今掌握了刑部和工部的樑輔國,實權就已經超過了歷代左相了。兵部,從來都沒有在他的控制之中。
“不止於南州軍鎮,這些年對於霸山賊寇的挑釁,齊崑崙也屢次下令涼州軍鎮退讓,這才致使霸山賊寇越發囂張,現在還跑到清都去妄想禍亂南方,南北呼應。若是再不予以懲治,只是一味見招拆招,四海九州,終有大亂!”樑輔國持續輸出道。
“樑卿的意思是……”牧北帝的神情倒是很平靜,“朕要降罪給齊老尚書?”
“齊老尚書爲國操勞百年,功勳卓著,可過往之功不能免除今日之過。”樑輔國語調鏗鏘,字字擲地有聲地說道:“臣請陛下,免去齊崑崙朝中一切官職,使其告老還鄉。”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譁然。
好傢伙。
不光是想要將齊崑崙的尚書一職撤掉,連武安堂的權力也要給他拿掉了?
那就是要徹底將老尚書趕出朝堂啊!
樑輔國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齊老尚書在兵部一向和樑輔國沒什麼分歧,應該從來都沒惹過他吧?
前段時間纔對右相出手,現在剛出來又去招惹齊崑崙,在胤國朝廷上敢先後對這兩尊大神出擊的,怕是也只有他了。
隨便換成第二個人,大家只會覺得他不想活了。
可就算是樑輔國,這樣四面樹敵也未免太不明智了吧?
一時間真讓人猜不透了。
相對於羣臣的震驚,牧北帝則是不置可否,淡然道:“軍中出事,齊老尚書固然要擔責任。可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因他而起,還待查明。今日老尚書也不在朝中,他爲國立功無數,不能妄定其罪,也還是要聽他如何解釋,再決定此事如何處理。”
聽到牧北帝這個口風,羣臣也有了計較,看來是樑輔國一個人的想法,皇帝是不想處置齊崑崙的。
如果是樑輔國和皇帝通了氣纔要整治軍方,那就不可能是這個說法。
聽聞此言,有些一向與樑輔國敵對的言官頓時來了勁頭,紛紛排衆而出。能當衆反對樑輔國卻還一直安然無恙的,也就只有他們了。
“陛下,左相樑輔國一直致力於清除異己、弄權營私,臣必須予以彈劾!”
“樑輔國這是要做權臣!陛下要警醒啊!”
“陛下,臣要與其單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