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年！”
柳青雲知道這是什麼概念，他今年才十九歲！
他只能好言勸道：“我也等了夢蘭好些年，不過我們修仙之士，壽元遠超常人，多等些年頭，總是應該的！”
“你知道什麼！”雨夢蘭很不客氣：“我等我他十年，從十三歲到現在，我已經是三十一歲了！這大好青春就如東逝之水，一去不返，可我又得到了什麼，我同他這十年來只見過了五面，說了不到十句話！”
她容貌仍若二十出頭的處子，如果不是她自己說出口，柳青雲不大相信她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師姑，我單戀夢蘭那幾年，也是一年說不上幾句話！”
“那最近牽上頭後，你與凌波，與夢蘭，與雁雪，這些姑娘都說了多少話兒？”
“不算多，特別是夢蘭！”柳青雲細細想了想後說道：“她對我還是很冷，我們真正相處也不過一個月，不過是幾百句吧！”
梅蘭思卻是悽苦地說道：“你同雨夢蘭沒定下名份，相處了一個月不到，就已經能說上幾百句話，你知道對我來說這是什麼樣概念嗎？”
“我同慕容元龍的婚約，那是十年前就定的，那時候我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突然有一天，父母說給定了一樁婚約，是他舊日同僚的兒子，雖然家道中落了，我勉強也算是下嫁，可好歹多年同僚，就定下了這樁婚約！”
“那時候起，我就好奇我這未婚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是等啊等啊！就不見人家上門，家裡以爲慕容家家道中落，不好意思上門提親，就專門送了二百兩白銀過去，逢年過節都少不了禮物！”
“梅師姐家中也是凡人出身？”
“是的！到了十五歲那年，我母親病逝，也沒見她上門來參加母親的葬禮，我們家裡都急了，我父親專門跑了一趟他們家，卻只得了一封書信，說是他有仙緣，已經被接引上了岷江派，暫時無心俗事！”
“既然他有了仙緣，也是喜事一樁，我也就計較這件大事他不曾過來，寫信讓他專心在岷江修煉，但是我很好奇得很，到底什麼是仙緣，再說我到了十五歲，已經是並笄年華，論道理可以嫁了，恰好遇到了我師傅，隨她入了碧雲宗……”
“到了十七歲那年，我已經是煉氣第四層的小修士，春心也動了，總想着自家的丈夫是什麼模樣，偏偏他連一封書信都沒寄過來，就一個人跑到岷江派，結果他沒出來，說是在閉關衝擊築基，派了兩個弟子把我請出去了！”
“據說他在岷江派立下了鴻願，築基不成，何以爲妻，我也想着自己的丈夫有些本領總是好的，自己也想在外面多野幾年，就回家了！”
“可到了二十歲，不但我急了，我父親也急了，我那些姐妹早就嫁出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在家裡，往他家裡催，往岷江催，結果都說他還在閉關之中！”
“閉關，閉關，多少回只有這麼一個結果，連一封書信都沒來，我等得愁死了，到了二十一歲，我衝破煉氣第十層後再也等不了，厚着臉皮去了岷江派！”
“結果還是那句話，閉關閉關在閉關，慕容師兄必能得證大道，等梅姑娘再等上幾年，慕容師兄立下了宏願，金丹不結，絕不娶妻！”
柳青雲的腦海已經想到了一個修仙瘋子的印象，只是搖了搖頭道：“這是何苦了！”
“我一個煉氣第十層的小姑娘就這麼被他們用劍陣趕回家，我打不過他們這些大修士，身上又帶着傷……”梅蘭思的淚珠在眼裡打着轉：“我有什麼辦法，那一夜我帶着傷，又是秋風秋雨，梧桐葉落，自己連一顆靈石都沒有，在山裡找不着路……”
說起這段往事，梅蘭思象一個真正的小姑娘那樣：“我差點就隕落在那牛首山裡，還好天見憐，沒收了我的小命去，反而讓我築基成功！”
柳青雲知道，象梅蘭思這樣凡人出身的小修士，要築基成功，非得機緣巧合，有莫大的好運氣不可。
“我等啊，等啊！還是沒等到他的消息，又過了兩年，聽說他出關，已經成就金丹了！”梅蘭思輕輕抹去了眼眶裡的淚水：“於是我興奮就跟着他的足跡到處追着走！”
“在伏龍山，我追了三個月的路，見了他一面，一個金丹修士被一羣師兄弟圍着，興高彩烈在那裡指點師弟的道術，結果我大聲嚷着他的名字，說我是梅蘭思，結果他怎麼回我？”
“閉關閉關要閉關，他要衝擊金丹中期，暫時不想了結俗緣！”
這下梅蘭思是真正傷心了，她繼續說道：“我又追了他一個半月，和他碰了三次面，結果每次只有這麼一句回答！”
“我想是他是有心上人了，或是移情別戀了，結果向他那幫師兄師弟一詢問，都說他是修道瘋子，一心就只知道得證大道，除了閉關衝擊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愛好或是興趣，任何世俗之事都不能吸引他！”
柳青雲完全不能認同慕容元龍的想法：“修道有什麼好的，在我看來，老婆孩子熱炕頭最實在！我這個人也沒別的追求，就是想好吃好穿好喝，而且最好能錢多事少離家近！”
“你這個人倒是顧家！”梅蘭思頓覺有了知音：“可是這個人不一樣，我那次跟到燕語宗，正趕上燕語宗的宗主給他介紹了兩位絕『色』女修，結果他來了一句，大道之外，說是虛幻，除卻問道，別無所求，一切世俗之事，例如婚姻家事，都應當棄之不顧，結果燕語宗那兩位女修仍是笑臉盈盈，我是黯然轉身就回了碧雲宗……”
“可是我這個人死心膽，家裡既然把我許配給他，我也想最後爭一爭，三年前，我再次去了岷江派，那時候我有個幻想，那就是和戲上演的那樣，皇帝都是英明神武的，只是那些『奸』臣誤國，他這個人也是一樣，肯定是他那些同門的師傅師兄從中壞了我們的婚姻，如果能找到和他獨處的機會……”
“我去了岷江派，可是一等就是三個月，他有些師兄弟對我很是同情，讓我在他閉關的石室之外等着，結果你想怎麼樣，我在石室外面苦苦等了十二天，他出關的時候嫌我攏動他的道心，一劍就把我轟出去了！”
她的聲音響遏行雲：“慕容雲龍，我算是認識你了！你讓我等了十年，十年來，你可有什麼付出沒有？沒有一份鴻雁傳來，沒有是一顆紅豆贈來，甚至沒有一句口信，你現在說，成就元嬰，就娶梅蘭思過門，不成元嬰，絕不考慮家事，可等到你成嬰之後，你肯定又會改口，說不到分神，絕不成家！”
“你等得起，我梅蘭思等不起，我已經等了十年，等你回頭一顧，我還要再等多少個十年，我一刻都等不起！”
梅蘭思站了起來，柳眉倒豎，神情甚是激動，柳青雲也只能跟着站起來：“師姑！”
他現在知道梅蘭思爲何整天愁眉不展，攤上這麼一個未婚夫，再如何堅強的女人，都只能註定望斷天涯路：“師姑，切莫傷心……”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梅蘭思，梅蘭思繼續說道：“早些年我還常年跑跑慕容家，替他照顧老夫人，那次被他用劍轟出岷江派，我帶着一身傷就直接爬回了碧雲宗，至少這還是我的家！”
“那次我憋着一口氣，傷沒好就去衝擊築基中期，誰都知道我那個狀態不可能成功，絕對要死在裡面，可老天爺硬是不讓我死，衝上了築基中期，可我心死了！”
她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心死了，有些人的心卻沒死，岷江派五百年纔出了這麼一個修道天才，哪有不寶貝着！早有他的師傅師叔師兄師弟派人緊盯着，生怕我敗壞了慕容家的門風，咱們碧雲宗裡，他們的眼線可不少！”
“結果一來，哪個男人敢親近我？便是跟我多說幾句話，事後都被打成了重傷，我沒得到過他半點幫忙，反而被他拖累了！這一次想進藍月谷，岷江派都說我修爲太差，進谷太危險，門裡門外打點周全了，我除了恐怕你一番『逼』你師傅出面，居然找不到第二條路……”
柳青雲對此很無語，他只能安慰道：“師姑，等着慕容元龍結嬰吧，情況或許會好轉！”
“他不是在閉關，就是去閉關的路上，十幾年，我只聽到這麼一個答案！”梅蘭思突然喝了一聲：“不說了，你去採點芸薇回來，我給弄個湯！”
“師姑？”
“你不是採過芸薇，就是那紫『色』的野菜，果實象珠子的那種，做湯很鮮美的！去吧，我給你弄個湯！”
說着，梅蘭思已經趕人了：“快去，多采些芸薇回來，帶上朱鳥，碰上妖獸如果打不過就跑回來！”
等到柳青雲的影子消失在夕陽之中，梅蘭思這才低下頭，望着湖光中的影子。
光采奪眼，特別是那點淚珠灑在秋水之中，湖光『蕩』漾，隱隱有種美不勝收的感覺。
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