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燦然輕咳一聲：“當時龍族與仙宗的關係，也不怎麼好。”
翁星奇道：“爲什麼？”
“你看看周圍，這是多富饒一條礦脈。”方燦然低聲道，“任何古籍都不給結論，可是就我窺見的蛛絲馬跡，當時的天氣靈氣已經快速衰退，丹霞宮這樣的大型道門尤其難以爲繼。青龍一族卻在它附近過得有滋有味，佔着這樣的洞天福地，一族獨美。仙宗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道門越大，維持越難。仙宗爲了搞到靈氣勞心勞力，青龍卻躺在玄晶富礦上睡大覺。這誰看了心裡能平衡？
翁星想了想也笑道：“換作我是丹霞宮，就得打青龍族的主意了。”
“但青龍一族也不傻，把龍宮用重重陣法和迷障保護起來，別人找不着位置。要知道，當時這可是深域水底，水是天然隔絕神念窺探的好東西。”方燦然往兩具仙骸一指，“巢湖夜叉應該不擅長破陣，祂們是怎麼闖進來的，真是個謎。”
賀靈川也在擡頭端詳：“丹霞宮怎麼沒跟着進來，佔走礦脈？”
“那就不清楚了，或許當時還發生了別的事情。”方燦然聳肩，“年代久遠，缺少資料，我們也無法準確判斷當時的局面。”
羅燮忍不住問：“那巢海呢？”
“兩千二百年前，地火噴發更加猛烈，最後導致地貌變動，陸地迅速擡升，這片海洋也消失了。”方燦然搖頭，“《海魂圖譜》裡說過，妖族將巢海夜叉一族的故事當作笑話來講，這就是妄想人力可以抗天的典型。”
羅燮奇道：“修行修行，不就爲了人力可以抗天？”
“這話說得，比天魔還狂妄。”賀靈川和方燦然都笑了，“我輩修行，是爲了隨心所欲又不逾矩。所謂‘不逾矩’，就是順應天理。修爲越強，越知天高地厚，越懂得法海無邊。”
只有眼前這種初出茅廬、不經世事的小子，才以爲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所以巢海夜叉王就算拿到了龍神的‘鎮嶽’，也無濟於事？”
“這既跟地火的威力有關，還跟時代有關。”賀靈川撓頭，“就算它拿回了龍神至寶，可那時的寶貝再厲害，天地靈氣太弱，恐怕它在地火當中也撐不了多久。所以方兄的說法有道理，夜叉王進來這裡瞧見礦脈後，可能更想佔下龍族棲息地，作爲巢海夜叉的新家園。”
但夜叉王最後失敗了，所以被不知就裡的妖族笑話了兩千多年。
“祂若敢生出這種念頭，就說明當時的龍族已經開始衰敗。”否則上古時期龍神統馭下的龍族，那是衆生仰望的存在，小小巢海夜叉只配匍匐，怎敢來這裡“求取”至寶？
賀靈川沿着石壁跳上龍身，再一直走到龍首位置。
龍背寬得像船，走起來竟然還微有彈性。賀靈川反手拔出浮生刀，在龍背上一劃。
鏘，磕到龍鱗上了，冒出幾點火星子。
但是龍皮沒破。
好堅韌的皮子，難怪巢海夜叉王用尖戟刺它眼睛，敢情是其他部位破防太難。
方燦然手癢，也顧不得自己的行爲不甚禮貌，跳上龍屍東摸摸西摸摸，一直感嘆：
“兩千多年了，龍屍還保存得這麼好？”
賀靈川從前在鬼王地宮找到明暉真人的遺體，也是與世隔絕的水底，但明暉真人只剩一具遺骨，哪像這條青龍，連皮肉都十分鼓盈。
它如果閉眼趴去地上，包準所有人進來第一眼，都會覺得它只是在睡覺而已。
不過他很快就在龍屍上找到好幾個孔洞。傷口周邊並沒有癒合的痕跡，所以也是這一次戰鬥中受的創傷。
看這孔洞，還是夜叉王手中的三叉戟造成的。
可見這叉戟絕非凡品。
賀靈川也在左顧右盼，因爲神骨項鍊又發熱了。
自從離開顛倒海，它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動靜。賀靈川特別理解它，在顛倒海吃過了好東西之後，它不嘴刁就怪了。
不過這龍屍太大，神骨項鍊到底對什麼東西感興趣？
他順着龍揹走到龍頭上，神骨項鍊忽然燙了他一下。
顯然它想吃的東西很近了。
賀靈川正前方，是那一對宏偉的龍角，每一根都有他腰圍幾倍粗。
但他眼前的龍角上有一塊小小的劈裂，不知道是不是夜叉王打出來的。賀靈川向龍屍行了一禮，低聲道：“驚擾前輩了，在下要借前輩身上之物一用。”
說罷，他將龍角掰一小塊下來，湊近神骨項鍊。
一點反應都沒有。
連龍角都不吃，這個傢伙！
賀靈川無奈，只能繼續尋覓，同時暗暗祈禱這貨要的不是龍珠。
這麼大一條青龍，龍珠可不好開。從前鑽進巨龜肚子裡找龜珠的憋悶，他還記憶猶新。
不過他再往前走幾步，就瞧見腳下有個鼓包，面積大如圓桌，拱出五尺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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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裡，神骨項鍊又開始燙他。
它要的，莫不是這鼓包裡的玩意兒？
賀靈川取出浮生刀，力貫雙臂，又勻出一點元力，令刀鋒微微發出紅光。
龍皮太厚，他沒信心剖開。
而後他改劈爲刺，狠狠一刀！
下刀如中敗革，韌而不破。
以浮生刀之利，切割這死了兩千多年的龍屍，也足足用了三刀才破其體膚。
青龍生前修爲之高，可見一斑。
能與它同歸於盡的巢海夜叉王，在賀靈川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雖被妖族取笑，但這絕不是個傻憨憨。
傻憨憨哪有本事修行到這個地步？
第一刀破皮，後續切割也相對容易了。賀靈川在這巨龍腦門兒上又挖又刨，費了老大力氣，最後刨出了一個直徑九尺，圓不溜丟的——
肉球？
他伸手按了按，很有彈性，而且是實心的。
攝魂鏡奇道：“這啥？”
方燦然早就在邊上看熱鬧，這時也上來伸指頭戳了幾下子。賀靈川看他也是一臉茫然，於是笑道：
“方兄見識廣博，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方燦然沒好氣瞥他一眼：“你不是龍神轉世麼？那你說說，龍腦袋上長出來的肉球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