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九 狼與羊
萬劍宗一座無名小峰之上,蝶依終究忍不住的張開了檀口。
“你們倆難道就不着急麼,他可是你們的朋友……以他的修爲在雪雲沼澤裡迷失了方向,用九死一生來形容都不爲過……”
蝶依的聲音有些無奈,也有些擔憂。
敞若沈言真的是惜誦之主,而又在隕落的話。
整個百花谷裡的人,誰又能忍受保持着記憶輪迴九世,無休止的等待下去。
三千六百年短,但敞若在這種無休止的輪迴與等待中循環,這種孤獨絕無人能一直忍受。
所以見葉東來和寒碑頌兩人都彷彿事不關己的模樣,她終於是坐不住了。
葉東來望了望天色,此時夕陽已落,天色漸漸昏暗,半響後,他方纔嘆了口氣。
“焦急若是有用,那我只會比你更嚴重。”
“大長老若真的關注着沈言,那麼整個雪雲沼澤,便絕無人能動他半根毫毛,若是此刻離開,最怕陰差陽錯下他回了萬劍宗,而我們卻又不在……”
葉東來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了蝶依毫無瑕疵的俏臉之上,聲音驀然一轉。
“若是如此,你又如何。”
“我……”蝶依張了張嘴,終究是徒然的低下了自己的頭。
“還是那句話,靜觀其變便好。”葉東來言語中透露着一種強大的信心,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因爲大長老。
話已至此,寒碑頌自是不會多說什麼,他無需像蝶依那樣擔憂和牽繫的更多,所以別無他法之下,自然只能陪着葉東來在此處乾等。
“沈言的安危到不用過多擔憂……我現在只奇怪一個問題。”
葉東來見蝶依低下頭來不再言語,沉吟了片刻,方纔出聲道。
“哦。”寒碑頌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旋即輕聲問道。
“……我指的是萬劍宗以及各方勢力聚集之後,領城居然沒有其他的動作,這其中的某些東西,未免有些耐人尋味了。”
寒碑頌低頭沉思了起來,各方勢力和王朝之間的糾葛同他的關係不大,但既然葉東來想聽聽他的看法,他自然也不會吝嗇自己的言語。
“我覺得……”半響之後,寒碑頌眼底忽然閃過一絲亮色。
“你所說的局勢可以打個比方,領城是一隻狼,而各方勢力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羣羊……這隻狼雖然有着實力將所有的羊全都咬死,但又害怕浪費自己的力氣……”
“所以他所做的事情,就是讓羊羣互相廝殺,然後許諾讓最後勝出的幾隻可以活命,這樣一來,他只需要在一旁看戲,就可以將很多的羊吃進自己的肚子裡。”
寒碑頌一邊說,一邊留意着另外兩人的神色,見葉東來面露沉思,而蝶依是一臉的疑惑,他便耐心的添了一句。
“我是指領城不會一句話斷定所有勢力的死路,他只會坐山觀虎鬥,而後讓各方勢力自己瓦解自己……”
蝶依還是沒弄明白,爲什麼那些勢力會乖乖聽話,自己殘殺自己,但寒碑頌顯然也沒有了解釋的心思,因爲葉東來此刻也泛起一絲疑惑。
“作壁上觀而後漁翁得利……你說的話沒錯。”葉東來先是點了點頭,旋即又疑惑了道:“但那隻狼將羊羣聚集起來之後,他爲什麼不制定一個可以活命的規矩。”
“難不成就這樣讓羊羣乾等着,那麼最後可能會導致羊羣暴亂……就算那隻狼能殺掉這些暴亂的綿羊,但……”
“當所有羊羣都死的一乾二淨以後,便不會再有其他的羊來這裡吃草了。”寒碑頌接口道:“留下幾隻活着的綿羊是作壁上觀的先決條件,也是爲了讓自己所在地方能匯聚起新的羊羣的必要手段。”
葉東來見成功的將蝶依的注意力轉移開來,不由得在心底暗自鬆了口氣。
敞若真的再讓她這樣煩擾下去,說不定自己會真的拿不定注意跑去雪雲沼澤。
但葉東來很清楚,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萬劍宗等着,哪裡都不要去。
所以他問出這個問題,想讓寒碑頌爲自己解惑的可能性並不大,只是爲了轉移蝶依的注意力,也順便分散自己對沈言安危的關注罷了。
“那麼羊羣聚集在一起這麼久,狼卻還一動不動,應該是什麼原因。”
萬劍宗和葉東來的關係,其實並沒有多深,只因爲他想要拜大長老爲師纔會在這裡,否則他和萬劍宗不會有任何交集。
但話已至此,他認爲寒碑頌可能看出了些什麼,於是雖然已經成功的轉移了蝶依的注意力和平復了自己的心境,但他仍然多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
寒碑頌苦笑着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也不明白,葉東來莞爾一笑,也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他臉上的笑意剛剛浮現,卻陡然一變,而後身形電射一般朝山門而去。
蝶依唰的一下比那跟了上去,寒碑頌剛剛擡起腳來,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放棄了去追兩人的打算。
畢竟他的修爲和兩者之間還差了不少,倒不如就在此地等着。
萬劍宗山門處,葉東來的身形驀然出現,此時山門並無人看管着,畢竟有着驚天劍陣的防禦,是否呆在此處其實並無多大的差別。
葉東來剛剛站定,蝶衣也輕飄飄的從半空落在了他的身旁。
隨手打出數個印訣,驚天大陣倏然出現了一塊細微的缺口,足供數人通行。
這個時候葉東來和蝶依也正好看見了站在陣法之外,冰天雪地之中的三人。
“沈兄。”葉東來直接無視了一臉疲累,風塵僕僕的青蘿,身形一晃,直接就站到了兩人身旁,面上滿是擔憂。
“沈言……”蝶依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道如果沈言真的是惜誦之主,那她又該如何。
但無論怎樣,至少她還是不希望沈言出現什麼問題的。
“他怎麼樣。”蝶依畢竟是周天境的修者,雖然步步慢了葉東來一籌,但此時卻也是站在了他的身旁。
青蘿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觸動驚天劍陣的溝通法陣呼喚宗內之人,便發現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男一女。
身上散發着的氣息,和先前同沈言戰在一起的那修者相去不多。
當看見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傲然氣息,仿若脂玉雕砌而成的蝶依,青蘿疲累的瞳孔之中,不由得露出一絲異色。
甚至……有着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敵意。
無關來由,彷彿是第一眼見到蝶依的時候,那種敵意便莫名其妙的衍生了出來。
“經脈破碎……”
葉東來眉頭輕輕皺了皺。
“不過破碎的程度並不大,之所以昏迷過去則是他體力耗盡的緣故。”
青蘿聽到葉東來開口,一顆懸在喉嚨口的芳心總算是沉了下來。
“……沈大哥他……”青蘿的檀口微微張開,然後剛剛想詢問些什麼,卻感覺從腦海深處涌起一股眩暈感,頃刻間便不支的往地上倒去。
葉東來隨手一拂,便將她和沈言輕輕托住,而後轉身便往宗門內走去。
蝶依看了一眼滿面僕僕風塵,但卻輕鬆無比的青蘿,心頭卻是不由的微微有些奇怪。
在她想來,沈言這種口舌如簧而且還愛多管閒事,不懂得禮貌的傢伙……若非他有可能是惜誦之主的緣故,只怕根本無人會理會他的死活。
但青蘿不過換血境的修爲,而且還是處於剛剛突破,連真氣都紊亂的情況下……居然硬生生的將沈言從雪雲沼澤揹回了萬劍宗,這份情誼委實讓她有些詫異。
待得渾身洋溢着高傲的蝶依也轉過身走進了驚天劍陣之內後,希麟方纔苦笑着搖了搖頭,也擡起腳步入了其內。
在青蘿身後站了半天,所有人竟彷彿連看都沒看到他一般,着實讓他無奈之極。
寒碑頌只在原地站了少頃,葉東來二人便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旁,不過此時葉東來卻是託着沈言,而蝶依則是攔腰抱着另外一個女子。
於是寒碑頌疑惑的看了一眼葉東來,後者露出了一個讓他安心的表情,他看見葉東來面上的神色,便鬆了一口氣,知道沈言雖然出了點問題,但應該還可以解決。
“我現在去幫沈言療傷,蝶依你幫這位姑娘梳理一下體內的真氣。”葉東來剛纔查探之下,發現沈言的經脈幾乎每一條都有多多少少的破裂。
所以此刻他也沒有和衆人解釋的心思,無論如何,先將沈言的經脈給修復纔是最主要的事情。
“無妨,且先等沈兄醒來再說。”寒碑頌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理會自己等人。
蝶依看了一眼面色平和,甚至因爲沈言平安無事而泛起一絲幸福之色的青蘿,心中沒由來的有些不舒服。
當然她並沒有將這件事與沈言牽扯到一起,而是一種純粹的……屬於自己的心理作祟罷了。
不過葉東來開口囑咐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會棄之不顧,至少從任何一個方面來看,蝶依的心性都不是那等冷血無情之輩。
雖然她此前並不認識青蘿,但既然對方救了沈言……也便等於是救了一個可能是惜誦之主的傢伙。
因此莫說幫忙梳理真氣,就算是讓她幫對方做些什麼事情報答這份恩情,卻也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