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二進院客廳的路上，周昊走的很慢，他要借這個機會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琴島給出的政策其實並非最吸引周昊的，畢竟星宇汽車如果放在魯省，第一目標就是海外市場，那麼“汽車出口”這四個字就足於讓琴島港務局高度重視，更不要說上面還有那麼多大佬盯着，唯一的不便是增加了泉城到琴島這一段運輸成本。
真正打動周昊的是誠意。畢竟讓一屆政府站在企業經營與未來發展的角度把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考慮的如此周全，政策、地皮、融資、上下游供應鏈、人才招聘……甚至連星宇汽車高級人才的子女教育、醫療都有了詳細的規劃和保障辦法，周昊找不到理由拒絕琴島。更不要說，周昊突然想起一件事：李文哲來省府任職前就是琴島大長老！
至於泉城，目前只有一個優勢——自己的家在這裡，生於斯、長於斯。
周昊嘆了一口氣，擡腳進入了客廳。
雙方見過禮稍稍寒暄兩句後，周昊將手中的《星宇汽車落戶琴島的可行性報告》放在茶几上，輕聲的問：“曹長老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了？”
曹原注意到周昊放在茶几上的文件，那近百頁的厚度以及封面上的題目刺的他雙眼發痛，心裡也咯噔一下彷彿山即將崩塌一樣，“這就是琴島做的方案？阿里居然將這個報告交給了周昊！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呢？
曹原本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只是看到琴島的項目報告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一切的說辭都變得如此蒼白無力。特別是周昊當着自己的面將這份資料放在桌上，實際上是在暗示，這件事已經屬於必須擺在桌面上競爭的事情，所謂人情、鄉梓父老都不要再說了……可泉城已經失去了一切的先機，怎麼辦？
琴島這份裝訂精美的的近百頁的文本放在茶几上，就如同一個人的巴掌似的，狠狠的抽在曹原的臉上以及心中。
周昊眼中帶着探索的神色看着一臉糾結的曹原。自從星宇科技和大唐汽車懟上後，整個華國政商兩界都知道星宇科技要進軍汽車業，甚至大多數人都已經認定了星宇汽車會落地泉城，估計誰都沒有想到琴島會突然橫插一腳……且看看曹原如何應對這個尷尬的局面吧，周昊並不介意給泉城一次機會。
曹原沒有讓周昊等待太久，擡頭看着周昊，眼睛中透着真誠道：“我很慚愧！”。只是當他的目光接觸到周昊的視線後，曹原沒由來的一陣心慌，後續要說的話居然沒有勇氣繼續說出來。
周昊嘴角微微下垂，左手托起茶几上的蓋碗，右手拇指中指提碗蓋，在碗麪、碗沿上輕撥了幾下後，將碗蓋半沉入水由裡向外滑動推了幾下。然後安靜的看着茶碗裡毛尖茶葉翻涌，翠葉沉浮，一副心靜氣閒的樣子。
很慚愧麼？這個套路太老土，不是我想聽的！
也許藉着周昊品茶的功夫，曹原終於再一次恢復了鎮定，不過他並沒有馬上開口發言反而學着周昊的的動作做了一遍後，將茶蓋稍稍傾斜了一下，另一隻手把蓋翻開一道縫兒，舉到嘴邊小啜了一口然後方纔放下茶碗。
“周先生，這件事情是我們做錯了。請再給我們一天時間，泉城市會針對星宇汽車的落地拿出自己的方案，到時您做出任何決定，市政府絕對沒有任何怨言。”
“按我們總經理的話說，星宇科技已經等了這麼久，爲什麼還要給你們時間？”周昊說完後不慌不忙的啜了一口茶，將茶水在舌尖、舌底、舌根停留片刻，方纔分三次將茶水嚥下。
一天時間就想做出和琴島政府同樣的東西？
周昊不相信，更何況他現在也明白，就算一天能夠做出又能怎樣？真正加班加點累到吐血的是那些基層文員，領導只是站在身後不停的催促：快點，時間就是效率！或者瀟灑的夾着包對辦公室裡的一羣苦逼道：同志們，這個艱鉅的任務就交給大家了。大家一定要深入領會曹長老的講話、提高認識、羣策全力、集思廣益、拓展思路、努力奮鬥、保證完成，明天我要看到一個完美的報告！
再往後呢？或許泉城會掀起一股着力轉變職能、理順關係、優化結構、提高效能，形成權責一致、分工合理、決策科學、執行順暢、監督有力的行政管理體制的大討論，等星宇汽車塵埃落地後，泉城還是那個泉城……
周昊想到這裡，心裡的最終做出了決定。“我讀過一些管理方面的書，如果將泉城看做是一個公司，那麼泉城的競爭力在哪裡？論對這個項目的重視度，琴島更勝一籌；論經營管理的手段，琴島的做法似乎更加符合市場經濟的需求；論交通，琴島、津門的海運和綠城的鐵路更有優勢；論人才資源，琴島、金陵、滬海、津門不亞於泉城；論城市環境，這天天修不完的破路恨不得給地球裝個拉鍊；論行政效率，這個不用我繼續說了吧？那麼……請告訴我，除了我的家在這裡外，泉城有什麼？”
“泉城有知恥而後勇的勇氣和決心！……要麼換思想，要麼換屁股下的椅子！”
曹原離開周家後第一時間召集了長老擴大會議，在會議上他將桌子拍的震天響，以至於手心被震的通紅尤不自知。
第二日，星宇科技宣佈將在琴島併購一家汽車生產廠，準備在明年推出全新的電驅動中高檔汽車，預計年產量500萬。
泉城十拿九穩的汽車項目被琴島搶走了！
這個消息迅速的被泉城政商兩界所獲悉，繼而擴散到了魯省……以及全華國範圍，泉城政界齊齊的陷入了一種巨大的尷尬中，然而他們此時只能保持緘默，因爲一場異常的高氣壓風暴已經緊緊的把每個人都籠罩在內。
問責！
泉城突然掀起了一股問責風暴，城建、招商、規劃、交通、環保……各個部門大佬被以曹原爲首的長老會操的欲.仙.欲.死，可謂各有各的去處，各有各的酸甜苦辣鹹。
琴島政府起草的項目書被周昊當做禮物贈送給了曹原，現在這份報告被曹原當做教材給全市大小頭目發了一份，勒令他們必須認真提交同等字數的學習體會和心得，必須親筆手書，不得請槍手！
“阿昊，你這麼說泉城會不會太重了一些？”吳子墨知道消息後便問坐在他身側的周昊，此時他們正在前往帝都的高鐵上。
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個沒有任何政治地位的老百姓居然當着省城老大的面將泉城批的一文不值，自小在體制內長大的吳子墨覺得十分的不妥。
“這幾年泉城變化確實很大，但還不夠好！我覺着借這個機會下一劑猛藥也好。我們深受儒家影響，但有時候過於迂腐了些……”周昊伸手扒開吳子墨的胳膊，“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都在體制內，當官做到他們這個位置上的人沒有一個是蠢人，也沒有一個是善心人，等着吧！我們都需要一個理由而已。”周昊說完後便憑空取出一份文件放在吳子墨身前，用手拍了拍封面。
吳子墨莫名其妙的接過文件翻了幾頁後，有些猶豫，“雖然這樣做是兩全其美的做法，但同時啓動有可能導致品牌定位模糊化，我覺得你最好先上再下，由高端到低端延伸會更容易一些。”
“星宇走中高端路線，至於中低端市場，你別忘記了大唐汽車！我已經讓阿里啓動對大唐汽車的收購案，估計現在他們內部正在吵架呢！”
聽到周昊說已經開始對大唐汽車下手，吳子墨轉頭望四處看了看，發現偌大的商務車裡只有他和周昊兩人在便低聲道：“要不要我讓工信局把大唐汽車從汽車目錄中移出去，保證讓你能夠以最低的代價那些它。”
周昊一聽吳子墨居然打這個主意，伸手便在吳子墨後腦拍了一巴掌，“少拿你們太子爺的那一套做事情！我們現在的實力能夠堂堂正正的碾壓任何人，幹嘛要用見不得人的手段？丟不丟人！”
“反正結局都一樣，你膽子太小了！”吳子墨不滿的嘀咕了兩句，對周昊的態度非常不以爲然。
“不是膽子小，而是我太瞭解上層建築的事情了！”周昊笑着搖了搖頭，壓得生意對吳子墨說道：“這種做法是違反規定的吧？那麼通過這種手段拿到大唐汽車後，某人經過幾年的努力上訴，紅宮最終裁決星宇科技在收購中違法違規，並宣佈此次併購非法……到時候星宇科技該怎麼辦？前幾年的首富老萬迴歸a股受挫的事情你忘記了？幾百上千億資產被掛在半空中一直到18年才獲批上市，但老萬已經風光不在了。”
“沒人敢對你這麼搞吧？你又沒玩什麼資本遊戲又不涉政，更何況真正的大佬都知道你的底細，怕什麼？”吳子墨信服的點了點頭。老萬的事情是從14年開始，但那個時候周昊才14歲……不過吳子墨並沒有去問周昊是如何知道老萬的事情的。
“人，總是要有些敬畏心的！我又不想當神。”周昊莫名的感慨了一句便將視線投向窗外，一副神遊四海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