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茫然的搖頭。
只聽楚垣夕說：“你這是重複造輪子，這個業務應該是神器公司主做，巴人信息配合，提供信息服務，同時得到信息服務費，分公司之間獨立結算。而不是巴人信息主做。這個整合上下游的輪子對咱們公司的業務結構來說造一次就得了，巴人不是這種重資產的公司。
同樣的道理，《亂世出山》賣周邊，應該是誰主導？按照我設計的內部協議，應該是聲叔那邊主導，周邊版權都在他那，他開賣，你提供信息服務，收取費用，是這麼個邏輯。”
實際上《亂世出山》賣周邊的事情早就應該着手，去年年底就該啓動，但是楚垣夕忙着搞小康的前期準備工作給落下了。等到巴人娛樂集團化，這鍋轉由聲叔背，聲叔更忙，比這事重要的還有好多，而且也不知道上哪能僱到合適的人，於是全都自己幹，因此根本顧不上。
等楚垣夕想起來已經四月份了，咦，山寨競品都快出來了，《亂世出山》的周邊還沒開賣？得，先不賣了，等山寨競品出來的時候再賣。
因此，聲叔的版權部門專門僱了一個專員，作爲巴人版權的001號員工專門負責打通上游代工廠備貨，專等山寨競品出來就開賣，目前已經做出鼠標墊、抱枕和公仔若干。
看着這些周邊，楚垣夕給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心說咱們這麼好的IP就做這麼low的周邊啊？
咱遊戲裡邊那麼多的人氣道具，做不了黃金吊墜，您做點手辦也行啊，做不了手辦做點眼罩、面膜護膚品也行啊，都不行做個馬克杯、鑰匙鏈之類的呢？不指望您跟小破球一樣做個月球車的周邊出來，咱別拿公仔抱枕鼠標墊敷衍粉絲啊！折騰半天最後最拿得出手的周邊還是神器公司巴拿拿的衣服，這能行？這無能啊！
爲了這事楚垣夕不得不直接干預，讓專員重新出設計方案，高中低檔都要走，不能全走低端。目前聲叔去了橫店，這攤事被楚垣夕直接接管了，搞得專員每天戰戰兢兢，生怕再次惹得Boss暴走。
當然這跟陸羽關係不大，如果他的段位再高一點可能會同時注意到直播電商和網遊周邊的利潤，但目前只注意到更容易注意的。
“那曹珊倒是做啊！”他忍不住叫屈，“她貽誤戰機還不能巴人信息來做麼？”
“這就是第三個問題了，陸羽，你就不想想明明可以做，爲什麼我不做？從我的角度，倒是不怕費力氣，但是我怕消耗粉絲價值。你看到的是很賺錢，新風口，一年十億，能賺三年，趕緊上；我看到的是網紅直播帶貨是一個急劇消耗粉絲價值的事情，而且損耗比很高，風評很低。
網紅電商賺錢的精髓是收智商稅，可能對口紅一哥來說正合適，因爲他的業務結構就這樣，老粉掉了新粉來。咱們不行，巴人偶一爲之還行，當成事業幹，你這賺的錢抵不上別處的損失。
你說咱可以做清流，對不起，泥石流都不行，因爲這個大環境不是一股兩股泥石流能改變的，你的努力會被大環境最大程度的抹殺，性價比太低。如果一定要消耗我更願意消耗在性價比更高的地方，或者以更平滑的方式，長期使用這個價值。
然後，從曹珊的角度就簡單了。她在做品牌戰略，目前在南方沿海一帶已經初具規模了，我調研的情況是站穩腳跟，口碑和曝光都還不錯，從低到高一步步我能看到效果。嗯，而且費用還比預期低，因爲今年分衆傳媒這種傳統廣告投放渠道的價格讓利非常大。”
說起這事楚垣夕還覺得挺好玩的，因爲“外賣幹掉方便麪行業”的事情在眼前又一次活生生的上演了，而且自身還很有參與度。
分衆傳媒做的是樓宇廣告、影院熒幕和終端賣場的廣告，市佔率達到罕見的90%，不是“巨頭”，而是近乎完全壟斷，2018年中還接受了阿里的大額投資，150億元拿了10%的股份。
然而這個鐵幕玩家被阿里氣勢洶洶的大手筆投資之後，並沒有呈現強強聯合的態勢，而是狂跌，以暴躁老哥的姿態非常狂野的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從每股十塊多跌到了五塊多，因爲它的營收和利潤都出現大踏步的下滑。
爲什麼這麼慘呢？因爲抖音精確的在去年年中大幅度調整了自己的商業模式和經營策略，幾乎和阿里的入股同步。
然後分衆傳媒眼睜睜的看着這個跟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短視頻應用開啓了一輪廣告狂飆，不但自己狂接廣告主爸爸的訂單，還給播主大號們開通了星圖廣告等等一系列功能，撮合廣告主爸爸和流量主進行勾搭。連帶着快手也不得不跟隨調整。
短視頻的廣告都是根據大數據用AI篩選精準用戶投放的，廣告主爸爸找流量主的時候也都是根據播主的視頻內容確定粉絲調性的，和自身產品相當之匹配。於是乎，分衆傳媒愕然發現廣告主爸爸們都跑了……跑了……了……
這是一種降維打擊。分衆傳媒做的叫品牌展示類廣告，傳統廣告基本都是這樣的，而廣告主爸爸逐漸喜歡上效果類廣告，就是精確推送，並且點擊之後進產品頁甚至直接進購買頁的。
因此，巴人旗下的神器公司巴拿拿成爲直接受益者，廣告費用大降，而曹珊做品牌建設，正好需要品牌展示類廣告，不需要效果類的……
這個前因後果在腦子裡快速轉了一圈，楚垣夕接着說：“你要知道掛着網紅的標籤殺入傳統品牌地圖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的，效益也一般般，跟遊戲和直播電商比都不如，走的是完全傳統的商業模式，但實際上是非常寶貴的。就算你巴人信息的所有自媒體賬號都被關了，趙傑巴人遊戲的遊戲都被關停，靠神器公司，巴人這一百多人咱們養得起。你別笑，這不是危言聳聽。
總之，你是做電商直播，跟她的品牌戰略比較不協調。巴人集團的內部劃分是有分工的，不能各自爲戰，增加同業競爭和內耗，巴人信息負責開源，是油田，不是發動機。”
說完，他安靜的看着陸羽。陸羽被否定之後並沒有過多的沮喪，只是陷入一段不算短的思考，然後擡頭問：“楚總，爲什麼你總是對能夠唾手可得的利潤不動心呢？我就算明知道今後這攤生意值100億現在賣了只有30億，我也忍不住落袋爲安的。”
“自信，自信啊。你有信心把100億都兌現掉當然不捨得只賣30億了。”楚垣夕尤其對陸羽的態度感到滿意，提拔他做巴人信息的經理真是太對了！“你知道斯坦福棉花糖實驗嗎？做實驗的孩子們每人被髮一塊棉花糖，被告知如果等到老師回來再吃，可以再獎勵一塊，但大多數堅持不住。”
“所以……堅持住的孩子被多獎勵了很多棉花糖？”陸羽還真沒聽說過。
“不是，是研究人員對所有孩子進行很多年的跟蹤調查，那些忍住不吃的孩子後來整體表現的更加優異，事業上更成功。這就是‘延遲滿足’這個概念的由來，在即刻享受還是剋制裡選擇提升自我控制能力，是做企業必備的素質。”
陸羽凝重的點着頭，然後，楚垣夕說：“但是你做這個事情本身是靠譜的，至少在你信息公司這個圈子裡是個不錯的計劃。你之前的工作也有很大的進步，所以獎勵你0.2%的巴人集團期權，從今天開始生效，還是五年期的那種。”
假設巴人的估值現在是300億，這就是相當於每年1200萬的獎勵，這種數學上的轉換陸羽時瞬間就能get到的，因爲已經意淫過很久很久了……
這個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陸羽本身的期權太少了，別說和其它分公司的經理比，就算巴人遊戲那邊也有不少員工因爲DKP高而掏到了期權，而巴人信息這邊獎金高，但DKP上吃虧。
所以本來也是要找機會發給他一些的，而且有些話不方便說的太直接，比如說提醒陸羽他的利益在集團，並不在巴人信息，因此他的利益和集團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這種話有些離間的意味，因爲假設陸羽這個計劃被通過了，顯然巴人信息的現金流會非常好，員工的獎金也會更高。
直接創造利潤的崗位在任何公司裡都是獎金最高的，即使這個崗位換成任何人都一樣能幹好也是如此，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所以大公司裡纔會頻繁出現公司的利益和員工的利益不一致的情況。誰都希望本部門的現金流好，至於公司的整體利益？那是資本家的產業，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也是經營公司的人在從小變大的過程中最不容易把握的一點，特別是腦子裡沒有這個意識的時候。
楚垣夕有意識，但是直接說相當於教唆陸羽站在那些和他朝夕相處共同奮戰的員工的對立面，所以希望陸羽能夠在拿到這筆總公司期權的時候自己領悟。
但陸羽的腦回路顯然沒在這邊，瞬間拿到一筆鉅款的感覺讓他如坐鍼氈，“我去……我爲公司肝腦塗地都沒問題，但是，但是我剛跟一個大主播說好了過來做電商直播的，我怎麼跟人家說啊……”
“什麼？你居然先斬後奏？”楚垣夕心說你膽子夠肥的啊？是不是看上哪個大主播了想撩一下？“女的吧？是誰啊？”
“啊啊，我以爲這麼好的計劃以公司的雄心肯定通過。”陸羽不好意思的一胡擼後腦勺，“確實是個女的，快手的一個千萬粉絲大主播，叫靈兒。是她主動聯繫我的啊，說她想轉型，問我要不要做電商直播什麼的。我一想正合適，之前不少商家來接洽，問我巴人要不要開電商直播的業務。也就是說資源都是現成的，咱們連倉庫物流都不需要管，只管帶貨，我覺得這不錯啊……”
臥槽！楚垣夕心說怎麼兜兜轉轉跑到馮雪靈那去了？這特麼不是我當初建議她轉型的麼？合着這鍋也歸我嗎？
他的面色有點古怪，但陸羽沒看出來，趁沒看出來他趕緊問：“靈兒我知道，馮雪靈，在快手也算二檔主播裡挺厲害的了。話說你最近都招了些什麼人？我對你的關注有點不夠啊，玩的夠花的啊？都有美女倒追了？而且還是千萬粉絲的大美女，你漲能耐了？”
陸羽心說倒追你的美女更多你怎麼不說？倒追你的是身價幾十億的大美女啊！
“我真沒有啊楚總，我最近就聯繫了倆網紅，一個負責電商一個負責美食探店。另外一個也姓馮，是個純新人，以前沒開過播，但是微博上還行，有十萬粉絲，大小算個網紅。”
臥槽臥槽！楚垣夕這回是真的震驚了，也姓馮？微博十萬粉絲？這不是……但是在陸羽面前鎮定自若的氣場必須撐住，於是他假麼三道的問：“都姓馮？”
“啊對，我也是見到她們之後才知道她們倆其實是親戚。你說這不巧了麼？”
巧你妹啊！這特麼不就是馮林嗎？馮林進巴人？那特麼不跟朱魑決鬥就見鬼了！那還搞毛啊？百分之一百失控！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失控。楚垣夕頓時做出一副沉吟的樣子來，像是思考了一番，其實一瞬間就想好了：“這樣吧，既然直播電商不做了，而馮雪靈又有合作轉型的意願……嗯，她本身就是很牛的大主播，加入巴人肯定是對咱們比較大的利好，不能輕易往外推。”
他停了停，看了看陸羽，只見陸羽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似乎也在思考，於是直接宣佈：“不如就讓馮雪靈去做美食探店的主播唄？”
陸羽頓時不可思議！“啥？靈兒去做吃播？”
“對啊，轉型啊。吃播也是很好的一種類型，周敏溪以前退役那段時間就做吃播的，怎麼了？”楚垣夕一句話就說得陸羽啞口無言，吃播比電商直播低級嗎？這麼一想似乎也不見得？
“再說了，馮雪靈當大主播這麼多年了還是不會唱不會跳的，整天就街拍走秀，她想轉型就轉啊？讓她接班朱魑或者周敏溪唱歌跳舞她能行？既砸她的牌子也砸咱們的牌子。她轉電商買手你以爲就行啊？人家口紅一哥上位靠的是口才和獨樹一幟的風格，馮雪靈靠啥？她不得好好鍛鍊鍛鍊提升一下自己？
正好美食探店的要求巨低，也就比街拍強一點點，而且類型上正好介於街拍和電商買手之間。既需要不斷走秀，又需要面對鏡頭口述，而且美食探店從商業上來說最終都是爲了推廣那些店，和電商買手的直播是一樣的，甚至可以算作電商買手的一個子類。
你看這樣不是剛剛好？正好能夠鍛鍊口才，鍛鍊表演能力，對不對？她能把美食探店做好了再轉電商買手也不遲。”
陸羽都聽傻了，想了一圈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只聽楚垣夕又一沉吟：“至於這位馮林，你替我約她一下，我親自向她賠罪。”
“牛逼！”陸羽對楚垣夕的處置感到五體投地一樣的服，靈兒是有一千萬粉絲的快手頭部主播，馮林只有十萬微博粉絲，一定要犧牲一個的話，犧牲馮林在陸羽看來理所當然。但是這倆是姐妹，犧牲了姐姐，妹妹是不是會不樂意？甚至同進同退？這時候巴人集團的老大親自出馬賠罪，應該就不是問題了。
等陸羽離開，楚垣夕摸出手機翻出馮林的微信，想了又想，幾次彈出鍵盤，但是什麼都沒寫。
“算了，等陸羽去說吧……”他想到年會之後把馮林帶到公司，想到正打算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時被於婭楠給禍禍了，想到馮林甩手走人，心裡不由得有一點點糾結。
楚垣夕深知自己是很少糾結的人，能產生糾結的情緒，說明心裡是真的很在意馮林。唯其如此，剛纔和陸羽做出聰明的決定之後，才更加擔心馮林會不會無聲無息的消失？她是個熱烈而直接的人，可以開她的玩笑，可以開她的車，但她內心的驕傲不容觸犯，對不認同她的人，她乾的出來這種事，如果她感到被冒犯的話。
隨便在微信上解釋兩句很容易，哪怕撒個無傷大雅的謊呢？但是楚垣夕不願意這麼做，因爲他的根本動機是不想讓馮林跟朱魑見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做渣男的都是對於對方的感情變化非常敏銳的，不然也渣不動。楚垣夕可以肯定朱魑最在乎他，超過馮林，超過齊雨，超過於婭楠；但馮林最容易和他合拍，思維節奏上的契合，甚至心靈上的。
有時候他甚至感覺馮林更直爽，思路到達終點的速度比他更快。這種感覺縱觀身邊所有女生，只有小黑妞莫妮卡有類似的情況。
正因爲如此，他不想隱瞞自己的動機，不想撒這個謊。
所以才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