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歌把姿態放得那麼低，這就沒法拒絕了。
反正韓烈怎麼都要出去吃飯的，索性去蹭頓好的，順便看看她想幹什麼。
“好，去哪裡？”
潘歌繼續低姿態，徵求韓烈的意見：“11月了，蟹膏剛剛成型，找個地方去吃大閘蟹怎麼樣？”
喲，真·大小姐啊……
一句話，潘歌就讓韓烈肅然起敬。
前世，大概是在28歲左右，韓烈纔在別人吹牛逼的時候偶然知道吃大閘蟹的講究。
真正會吃的人，10月份只吃母蟹，11月份只吃公蟹。
10月的母蟹，蟹黃滿而肥美。
等到11月份冷空氣一來，公蟹的蟹膏成型，最是鮮甜美味，而此時母蟹的蟹黃反而板結成塊兒，口感一般。
韓烈以前不懂，給上司送禮時網購的大閘蟹都是雌雄成對兒的，簡直像個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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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總是如此，受見識所限，經常露怯，不獨獨是在“吃”的方面。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不影響正常交朋友。
但是吧，在跨越圈層交朋友的時候，人家往往通過一個細節就知道你是什麼成色了，你要是沒有點特殊的本事，其實是很難跟人家走心的。
——真要是有“特殊”的本事，備不住能走走腎。
所以老話才總是說“圈層不同別硬融”麼，確實有道理。
現在，潘歌約韓烈，就有點“硬融”的意思。
烈哥想不出自己和她能有什麼共同語言。
算了算了，有機會直接舔吧……
於是狗男人開始裝傻：“挺好的，但是我對魔都不熟，你定地方吧。”
“福州路的王寶和怎麼樣？解放前的老字號，初來魔都，特別值得體驗。”
王寶和啊，還真挺懷念的。
那地方齁貴，韓烈只去過兩次，但對螃蟹和黃酒記憶深刻。
“好，感謝推薦，我很期待。”
放下手機，韓烈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是換了身乾淨的運動服。
韓烈滿兜裡只剩下幾千塊錢，連一雙像樣的鞋都買不起。
不過大學生嘛，穿一雙喬丹就挺好了，不寒酸。
打車直奔福州路，一提王寶和，司機都知道。
韓烈到地方的時候，潘歌已經等在裡面了。
今天的大小姐穿着一條小黑裙，下身是灰絲配白靴，太會了。
臉上略施粉黛，橘色口紅加橘系眼影，漂亮得炫目。
當她站起身，笑着衝韓烈招手的時候，烈哥實在沒控制住，悄悄吞了口口水。
小黃瓜啊，這娘們色誘我！
“快來坐！我點單啦？”
很明顯的，今兒的潘歌比平日裡更熱情些，巧笑倩兮，鯊人不見血。
韓烈強撐着表情，儘可能少開口：“行，你看着辦。”
3級演技不夠用了。
再加上3級的表情管理估計都懸。
潘歌招手叫來服務員，專心致志而又熟門熟路的點單。
“閘蟹來四隻，要半斤以上的公蟹。”
“蟹膏溜銀皮一份。韓烈你必須嚐嚐這個，超好吃！”
“蝦蟹兩面黃、蟹粉澳帶、流黃蟹鬥、八寶飯……對了韓烈你要不要來點他們家的黃酒？”
韓烈點點頭：“可以。”
清蒸大閘蟹配黃酒，一個字：絕！
等菜的時候，潘歌笑眯眯的和韓烈閒聊：“噯，伱會不會覺得這裡裝修太差啊？”
王寶和是百年老店，現在的裝修依然是國營時期的風格，確實有點差。
不過嘛，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口味纔是重點。
想着口味，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舔狗：“有你在場，蓬蓽生輝，怎麼會差？”
潘歌掩嘴嬌笑：“喲，這麼會聊天的嗎？”
舔都舔了，繼續！
“你請我吃得這麼好，可見人美心善，誇你兩句不應該嗎？”
“噗！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感覺‘人美心善’又叫‘人傻錢多’呢？”
“那你絕對是誤會了。”
韓烈聳聳肩：“我的職業道德有口皆碑，一向特別尊重金主。”
如果說之前的笑容有點假，更多是基於禮貌，那麼現在潘歌的笑意就真切得多。
“唉喲，你可真是……嗯，太會哄女孩子開心了！”
這句話一出來，再結合她的語氣、表情、眼神，韓烈頓時有點暈乎。
3級的心理學也不夠用了。
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以及她想表達的真實含義。
似誇似貶似試探。
可能性太多，迷惑性太強。
韓烈只能默默嘆息，哎，一碰到真正的高段位，我這些二把刀技能完全不夠用啊……
麻蛋，還是得抓緊賺錢氪金！
當然了，雖然琢磨不透她，但是韓烈依然有辦法應對。
——大拐彎唄！
韓烈忽然抽抽鼻子，滿臉驚喜：“嚯！好香！潘大美女，我的期待感算是被你拉滿了！”
潘歌有點小得意，被韓烈勾出了正常女孩子的反應。
“是吧？他們家的閘蟹真的特別好，待會兒你多吃點！”
剛纔那個話題自然而然的略過了。
沒兩分鐘，第一道菜呈了上來。
蝦蟹兩面黃。
不大的一份，做得不算頂級的精緻，但是色香味俱全。
潘歌愉快的掏出手機：“我拍個照哈！”
韓烈笑盈盈點頭，看着她舉起手機。
幾秒鐘後，韓烈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吃個蟹而已，有什麼可拍的？
哪怕潘歌再怎麼愛好發朋友圈吧，是不是至少應該發鮨一那個級別的美食打卡？
就王寶和這環境、這擺盤……
韓烈臉上依然笑容可掬，但是整個人已經悄悄在往後縮。
接下來，每上一道菜，她都會拍兩張照片。
而韓烈經過不懈的調整，成功把自己縮到了最遠處。
等到菜式終於上齊，她也擺弄完了，老男人不動聲色的拿起自己的5S，放到餐桌下面， 翻開她的朋友圈。
裡面果然有一條新動態。
文字是：終於等到了11月的第一個週末，今天和同學來吃王寶和啦！
配照四張。
韓烈大概瀏覽第一遍時，悄悄鬆了口氣。
自己確實沒入鏡。
然後隨手把照片放大，想看看她到底拍了什麼。
結果，第一張照片就讓韓烈腦袋一暈。
好傢伙，人是沒入鏡，那43碼的大腳可是一點沒客氣，明晃晃的露了出來！
得，不用問，準是給席鹿庭看的。
他那雙紅白喬丹，別人認不出來，席鹿庭絕對認得出來。
潘歌這姑娘，果然沒有愧對她那個黑心白蓮的外號。
“來，快嚐嚐這個，味道超級棒！”
韓烈看着熱情的潘歌，心裡直苦笑。
自己能夠把席鹿庭玩弄在鼓掌之間，是佔了先知先覺的便宜，提前用馬甲佔了位，兩廂夾擊，才抓住了她的漏洞。
要是因爲這點勝利就瞧不起“同齡人”，估計早晚得吃大虧。
潘老師，你行，又給我上了一課！
正怨念着，韓烈卻驚訝的發現，潘歌的表情突然一滯，眼神有點慌。
後面？
我身後有什麼？
韓烈心裡一動，剛想回頭查看，身後便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再之後，有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和潘歌打招呼。
“喲，囡囡，和朋友吃飯呢？”
潘歌慌慌張張的起身，一嗓子喊了出來：“爸！”
韓烈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