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出大殿,衆妃子鄙夷、嫉妒、怨恨、輕視、憐憫真是除了崇拜什麼樣的表情都有。
不過這裡畢竟是長春宮外,她們沒膽放肆,行出宮,無夜和心慧便在門外,我又與她們分道揚鑣,所以最終我還是安全地回到了落影宮。
第二天,睡得正沉,卻被心慧挖了起來,原因是那些妃嬪以下品級或者不受寵的娘娘要來依禮拜見。
我火得就差沒頭頂冒煙,可是又偏偏沒轍,只得胡亂洗漱、穿戴完在大廳中接見她們。
還是一羣美女,品貌也並不比昨天的差,大概是背後沒有*山的關係,所以不受寵。
我依舊有聽沒有記的一一應承過,反正基本的禮儀和應對昨天已經聽衛聆風講過。然而,即便只是這樣坐着,我都已經受不住腰痠背疼。
心慧貼近我耳邊,輕聲道:“小姐,最後一個了。”
“真的?”聞聽此言,我精神猛地一振,已見一個身穿綠衣的女子,跪到我面前,道:“容妃顏靜參見皇后娘娘。”說完慢慢擡起頭來看着我。
容妃?被封爲妃嬪的那些人不都在昨天拜見過了嗎?還有這聲音,怎麼聽着有些熟悉……
我有些愕然地擡頭望去,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驚呼道:“小雨?!”
我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躥到顏靜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是驚又是喜,聲音都幾近哽咽:“小雨!你沒事……。太好了!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們一起掉下來,既然我穿……”
“娘……娘娘。”顏靜有些瑟縮地後退了一步,疑惑地打斷我的話,“娘娘見過靜兒嗎?”
我一楞,心頭猛地被澆下一盆涼水,卻還是抱着希冀萬一的心,鬆開她的手,認真道:“peoplelaughanpeopleegiveupary,……”
顏靜柳眉微蹙,奇怪地問道:“娘娘你說的什麼,爲什麼靜兒一點都聽不懂?”
我頹然搖了搖頭,安撫地笑笑,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心慧。”
我輕輕叫了一聲,心慧馬上會意的將打賞給了顏靜,並送了一臉疑惑的她出去。
“……omeayhihileomeaygoobye,看小說到eyoubutneverI!”我喃喃將後面的半句唸完,只覺心中一陣痠痛,“小雨,你可千萬別有事啊!”
“主子。”無夜走近一步,扶住臉色蒼白的我,“怎麼了?”
我搖頭笑笑,扶着椅子坐下來,問道:“那個叫顏靜的明明貴爲容妃,爲什麼會在最後來拜見?”
無夜搖了搖頭,道:“應該是不受寵。主子若想知道,可以叫心慧去打聽一下。”
“打聽?”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無夜,你當我沒事好八卦嗎?”
無夜的眼中閃過笑意,卻沒有說話。
我楞楞地看着罩住他整張臉的鐵面具,忽然道:“無夜,其實只有我們幾個在的時候你可以把面具摘下來。”
無夜一震,許久才淡淡道:“主子真的不怕嗎?”
“就算主子不怕,她們也會怕。”
我點了點頭:“他們會怕是肯定的,不過久了也便習慣了。”
“至於我……”我擡頭看着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雖然不喜歡。可是我更希望,你笑的時候能看到你笑的臉,生氣的時候能看到你生氣的表情,而不是象現在,永遠只能對着一張冷冰冰的面具。”
我承認我這個人很護短,凡是我的朋友、親人,我都想給他們最好的,千方百計讓他們開心。凡是傷害到他們的人,我都絕不會輕易放過。
無夜的眼中沉靜如水,淺淺波動,只是這樣凝視着我。
忽然,他擡起手,將面具摘下來,一張天底下最醜陋的臉含着溫柔的微笑靜靜擺在我面前。
我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擡起手拂了拂貼到脣邊的碎髮。
忽然,眯起眼踹了他一腳,笑道:“真的這麼醜?算了,你還是戴回面具吧!”
他的臉恐怖的一塌糊塗,可是我看得出,他的眼中,他的表情,都滿盈着淡淡的笑意。
“小姐。長春宮的女官們送衣物來了。”心慧一邊說一邊託着一套衣服走近房內。
無夜迅速地轉過身將面具戴上。我微微嘆了口氣,看來想無夜接受心慧他們還是需要時間的。
“送什麼衣物?”我起身走下臺階,問道。
心慧一楞,詫異地道:“小姐不知道嗎?今晚侍寢的衣物啊!”
“什麼?!”我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幸好被無夜扶住,“你說誰侍寢?”
“你啊!”心慧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小姐,那天講禮儀的時候你都聽了些什麼?”
“我……我那時困嘛!等等!這個不是重點,爲什麼我要去侍寢?”我氣得咬牙切齒,“衛聆風那傢伙想毀約嗎?”
“小姐。”心慧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道,“這個是祁國的儀式,新婚的三天內,皇上必須而且只能召新娘娘侍寢。就算是皇上也沒辦法啊!”
“敢情這算是渡蜜月呢?”我鬱悶地嘟囔了一句。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不是衛聆風本人的意思,應該沒什麼關係。
不過晚上來臨的時候多少有些尷尬、難堪和緊張,原因在於那羣太后特地派來伺候和教育我的女官。
且不說她們幫我洗澡,完全不顧我的意願非要在一旁伺候,我一發火她們就在地上長跪不起。好吧,不就是洗澡嘛,我忍就是了。
可是,不過是洗個燥,有必要恨不得搓下我一層皮嗎?
接着是梳妝打扮,什麼不宜太濃也不宜太淡,什麼要柔要媚但不能太妖!真虧她們看上去都一把年紀了對這種魅惑之道還這麼有經驗。
既然勸不住,我索性閉上眼睛隨他們擺弄,權當這腦袋這臉不是我的。
但最恐怖的還不是這些。化完妝她們滿臉嚴肅地將我圍成一圈,開始一個個講述侍寢時的一規一矩。
我初時聽着不解,十分鐘後,紅着臉狼狽地衝出屋外,落荒而逃。
*!真逼我想狠狠地罵句髒話。什麼侍寢的規矩,不就是變相的性教育嘛!
這羣老妖怪竟然還說得一本正經。
可能是因爲聽了這些話的關係,晚上我赤腳踏着從落影宮一路鋪到風吟殿的紅地毯走進衛聆風寢宮的時候,多少有點尷尬。
寢殿中有瀰漫着淡淡的龍涎混雜檀香的氣味,很適合凝神靜氣。
衛聆風正撩着袖子半彎了身在案前寫書法,聽太監吆喝:“新娘娘到!”不由擱下筆,擡起頭來。
看到我的時候,他明顯一楞,眼中閃過淡淡的驚訝,隨即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
衛聆風望向我,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看來你打扮起來倒也還能見人。”
倒也還能見人?我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不過想到今晚睡覺的問題還是難免犯愁。
“你過來。”衛聆風招了招手,繞過書桌走到另一張案几前,那裡已經鋪了一張寬大的紙。
我疑惑地走上前去,看到眼前所畫內容不由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這是你畫的?”
衛聆風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揚了揚眉,意思是:不是我畫的誰畫的?
那張紙上赫然畫着我上次拿來做談判籌碼的“唐朝戰船”,只是他畫的要遠比我當初亂塗的草稿來得精細和傳神的多。
我細細地看了一遍,由衷佩服:“真沒想到。你除了會當皇帝,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朕可以把這個當作誇獎嗎?”衛聆風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我笑得開心,在他對面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當然是誇獎,哪天你要是不當皇帝了也有一技傍身!”
衛聆風眼睛微微眯起,湊近了我幾許沉聲道:“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竟也敢在朕面前說?”
我向後瑟縮了一下,撇嘴道:“不說就不說。喂,你到底要我來看什麼的?”
衛聆風淡淡一笑,指着紙上的第一幅“樓船”,問道:“你說這個叫樓船,與我們如今的母船相似。那麼你所畫這個部分是什麼?”
我湊過去瞄了一眼,點頭道:“這個是艨艟,恩,也就是攻擊船的維修和補給中心。一艘艨艟在作戰過程中受到損傷,如果不及時運回修補便肯定會報廢。尤其你們祁國的士兵多不擅長游泳,一旦艨艟被毀,這些士兵也必然犧牲,太划不來。”
“所以,有了這維修中心,一旦艨艟失去作戰能力就可以由海鶻運回,同樣也能補充生員。”
衛聆風聽得入神,神色間一片凝重,又指了他身前的一福,問道:“這個又有何特徵?”
我傾過身去,倒着看不是很清楚,於是起身繞到他身邊,才恍然地點點頭道:“這個是走舸,主要是用於夜間偷襲作戰的。”
衛聆風提起他修長的手指筆了筆艨艟,問道:“這個爲何不如艨艟一樣用生牛皮?”
我詭異一笑,俯下身去筆了筆走舸的船頭,道“這個不只不能用生牛皮,最好還要把船頭弄尖,裹上金屬。嘿嘿,明白了吧?”
我笑着回頭,衛聆風專注的臉竟猛地近在咫尺,熱熱的呼吸吐在臉上都細密可覺。
他的眼睛不知從何時開始注視在我身上,竟這麼看着我一瞬不瞬,眼神中似乎有什麼不知名的光在波動。
我心中微微一楞,忙退開一步,略有些尷尬地道:“喂!你到底明白了沒有?”
衛聆風慢慢直起身子,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聲音低沉而賦有磁性:“冰依,朕還真慶幸,是把你娶了回來。”
我翻翻白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有氣無力地道:“還有什麼問題繼續問吧。”
……
一個時辰後。
衛聆風姣好的眉毛微皺,滿臉驚詫和佩服,思索了良久才沉聲問道:“這是淺水多礁海域的作戰方法,那麼如鑰國四周的深海呢?”
“……”
“冰依?”
衛聆風叫了許久都沒有迴音,愕然擡頭,眼前的情景入目,嘴角不由漾開一抹極淡的微笑。
眼前的少女閉着眼,容顏安靜而恬然,竟已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衛聆風靜靜地看着她良久,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不由自主伸出右手撥開她垂落的碎髮。指間觸及那微涼而細膩的肌膚,心頭不由一震。
剛剛也是看着她,睫毛忽閃忽閃,眼波輕巧靈動,整張小臉彷彿都沐浴在光芒中,一時竟呆了。
“居然……就這麼毫無防備的睡着了。”衛聆風含笑的眼中漸漸露出一絲自嘲和……寵膩,指背輕輕擦過少女的面頰,“雖然朕答應過暫時不碰你……”
(冰依:什麼有防備沒防備的?你去試試一個月只睡十幾個時辰看,我那是身體累到極限了!)
衛聆風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收回手,起身繞過桌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那輕如無物的身子,走了幾步,又靜靜地放到牀上,蓋上錦被。
看了眼前少女沉靜的睡姿良久,衛聆風忽然輕輕冒出一句:“還有兩晚。”
那語調說不出的複雜難明,竟連他自己也有些呆了。
轉過身,衛聆風噙着淡淡的苦笑,回到案前繼續研究那些,幾乎可稱之爲驚世駭俗的戰船和海戰術,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