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我琢磨着這般好的天氣呆在小木屋裡着實可惜了,便取來骨笛,準備去山中轉叨轉叨。我取出骨笛,順帶掛上一壺酒,便悠哉悠哉的出門去了。
突然手被拉住,回過去就見得一臉冷氣的修冪,方纔他房間還緊閉,這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你還在生氣?”修冪皺眉問我。
我眨巴眨巴眼睛,“我什麼時候生你氣了?”
“你若不是生我氣了,怎麼這幾日都躲着我?”
我再次眨巴眨巴眼睛,“我何時躲着你了?”
修冪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這樣,你別生氣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在與修冪去往人間的路上,才得以知他爲何說我生氣了,原是我這幾日乘着天氣好出去遊玩順便散散戾氣被他誤解爲躲着他了!罪過啊,修冪一路無話,直到祥雲散去我們落於一處竹林中,修冪才說:“到了。”
修冪領着我左拐右拐,又過了三座小木橋,才見得一方籬笆圍起來的酒樓,主要是那樓角懸着的紅旗上大大的“酒”字着實顯眼,我瞬時樂了,兩步蹭過去抓住修冪的白色袍袖,“阿修啊,原來你是帶我來喝酒的啊,你真是知我心啊,啊哈哈~~~”
修冪白了我一眼,沒有作聲,待到直接進了小樓,一個眼熟的身影引入眼簾,那方紫色紗裙的妙曼女子不是我那來無蹤去無影的三姐紫素又是誰?
聞見腳步聲回過頭來的紫素,先是一愣,隨即站起身走過來,臉上的醉人媚笑,“小五,你怎麼來了?還有修冪?今天怎麼得空光臨寒舍啊?”
我本欲說“想你了”,只一想到方纔見得“酒”字那般窘樣,到嘴邊的話有硬生生的嚥了下去,餘下的只剩傻笑了!
修冪斜眼看我,隨即一笑,道:“我與阿苜自是來探你的,順便討些‘花自言’,紫素你釀的酒可是世間極品,我許久不喝,甚是懷念啊。”
紫素聞言一笑,拉我往窗邊的檀木桌坐下,又招呼夥計取來兩壇酒,才說:“許久不見,修冪這張嘴倒是愈發的水靈了啊,我聽紫臻說你在千秋林照顧小五,原還不信,這般見得才知,謝謝啊,小妹剛出山,恐是許多不明之處,你可要好好教教。”
紫素說完又看向我,慈愛的摸摸我的頭之後道:“小五,姐姐要對你說聲‘抱歉’,姐姐這些年一直在人間混跡,甚少關心你,如今更是養成懶散習性,除釀酒還有些心得,別的多以淡漠,姐姐未盡到職責,實在抱歉,還希望小五你能諒解,你這不稱職的姐姐啊。”
我只覺鼻頭一酸,原本沒指望紫素能與我說出這一番肺腑之言,我自是知紫素這一番已屬不易,甚爲知足了,我握緊紫素的手,“姐姐,這是何話?!苜蓿何時怪過你,如今姐姐這番話,苜蓿哪裡承受得起呢。”
“你個傻瓜!”紫素點點我的鼻頭,輕笑道:“姐姐雖然淡漠,但終是嫡親,怎會不關心你呢。”
我再次哽咽,“謝謝姐姐,我已滿足了。”
修冪似是受不了我與紫素這般聲俱淚下,乾咳兩聲之後,拾起杯子斟了三杯酒,遞於我一杯,道:“來,喝一杯再說。”
我接過酒一邊飲,一邊聽得修冪問紫素:“紫素,近來可好。”
紫素聞言撫額輕笑,頗有些無奈道“最近嘛~~~~有些煩啊。”
“爲何?”修冪話閉看我一眼,見我怒瞪他之後,端起面前酒飲起來。搶我臺詞啊!
“近來有一蜀山道士天天到我清風齋搗亂?”紫素說完兀自笑起來,優雅而嫵媚“說是要收妖來着。”
“啊?!收妖?!他莫不是想收姐姐你吧!”雖說我紫狐是妖,卻是極上等的瑞獸,又因紫狐生來行善,與那些雜妖不同,但凡有點修爲的都應知道這點,因而遇見紫狐,無一不是畢恭畢敬,而今收妖這一說是因何而來?
修冪但笑不語,默默的爲我斟滿酒。丫頭端着糕點進來,笑意盈盈道:“還真是巧了,那蜀山道士來了。”
我不知此時應做何表情,老實說,我千秋林着實無聊得慌,我心裡是期望看點熱鬧的,但一想,看自己親姐姐的熱鬧着實不好,我想我應表現得憤怒一點,可是看看姐姐和修冪仍笑意盈盈的聊着天,就連小丫頭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便覺得我也該淡定一點,我看看紫素,學着她優雅的端起杯子,優雅的偷瞄了一下窗外,天氣晴朗,風景優美,那位道士呢,怎地還不來?
“紫素,我和苜蓿就回去了吧,改天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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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就在我晃神之間,修冪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他拉起茫然的我,好看的側臉在窗戶的白光下有些眩目,我吞了吞口水,恍然發現他說了什麼?爲什麼就要走了?還沒看熱鬧呢?不是,還沒爲紫素打抱不平呢?我使勁瞪着修冪,試圖用眼神告訴他我還不想走,但是修冪仍是笑意盈盈的看着紫素,笑意盈盈的拉起我,笑意盈盈的捏了片祥雲,笑意盈盈的帶着愁眉苦臉的我告別了清風齋。
整個過程,我忽略了紫素說了什麼,我忽略了清風齋發生了什麼,我只是憤怒着,清風齋在腳下越來越小,終於再也看不見。
修冪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嘴角勾起淺淺的幅度,“不是我不讓你多呆,紫素不方便,你看不出來?”
爲表示憤怒,我決定一言不發。
“紫素平日裡活潑好動,若是無甚關係的,她斷不會像今日這樣拘謹,既然已經表示不方便了,我們斷然沒有繼續叨擾的道理,阿苜,你可明白?”修冪側臉看我,嘴角的幅度更甚,“不過,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應該先問問你纔是。”
我覺得修冪不對,可是,他說完我才知道,確實是我不對,修冪給我臺階下,我斷然沒有不下的道理,可是他不知道,其實他說完我的情緒從憤怒轉變爲惆悵了,我的惆悵來自於出山之後我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在山中那些年,只有紫臻整日陪着我,我不曾接觸父親母親,更不曾接觸任何朋友,也因着這個原因,在我與記憶中的小童相遇時,我憋屈了多年的情感外泄了,當然這些在在都是我的問題,而紫臻,是一個稱職的哥哥,除了教我琴棋書畫,除了教我法術和生活,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彌補我缺失掉的感情,所以他總會艱難的組織着語言告訴我,我的父親是紫狐公,是一位慈愛的父親,他會告訴我,紫素很活潑,像大哥紫炎……紫臻本不是多話的人,卻一字不漏的把這些本應該呆在我身邊的人一一細數給我聽,所以,那時我知道,我並不孤獨,只要我出山,等待我的就會是滿滿的愛,我會有疼我的雙親,會有親切的哥哥姐姐。
這些美好的幻想,碎在我出山的那天,父母的小心翼翼,姐姐的客套無一不讓我退縮,那時我才明白,原來錯過的時光,真的不是能用言語就找回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