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身影出現之時，天地瞬間爲之一滯。
旋轉如旋渦的血雲靜止了，青銅巨鼎下方熊熊燃燒的火焰也悄然停止了跳躍。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停了下來。
李長安的腦海，全部被這道身影填滿。
無法看清她的容顏，僅僅只有那一雙眼眸，便彷彿要讓世間的一切爲之臣服。
瞳孔漆黑如墨，眼白好似羊脂白玉，散發着淡淡的微光。
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李長安徹底被這道身影所折服。
石雕人像不斷崩碎，無數碎石在半空中化作一片片光雨，最終被白色身影吸收。
原本血腥殘酷，充斥着屍山血海的世界，在她出現的那一刻，也變得神聖而又純潔。
李長安拼命想要看清她的容貌，卻只能徒勞無功。
突然，天空中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縫，血雲也隨之崩碎。
裂縫瘋狂肆虐，很快就爬滿了整片天空，緊接着蔓延到蒼茫大地之上。
天地彷彿要徹底破碎開來。
李長安的視線死死地盯着白色身影，奮力呼喊，“你……是誰！？”
然而，白色身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即將毀滅的世界上。
那雙彷彿看穿了萬物的眼眸，正在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李長安心神震顫，親眼目睹了一個世界的消亡。
臨到末了，白色身影終於把目光投向了李長安，“姜……綾……煙……”
飄渺中帶着一絲英氣的聲音，彷彿跨越了重重阻隔，在李長安心頭響起。
聲音還在迴盪，天地便陷入了無窮的黑暗之中。
……
“呼……呼……”李長安從毀滅的恐懼中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喘息，好似從溺水中被救起。
手腕被一隻手牢牢抓住。
李長安下意識看過去，正對上了那一雙墨玉般的眼眸。
“咕咚。”
心頭狠狠地跳動一下。
李長安怔怔張口，“姜……姜綾煙……”
眼眸的主人，正是那個被世界遺忘的女子，她的聲音裡流露着絲絲疑惑和忐忑，
“你……你能看清我？”
李長安下意識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和她的交流，再也沒有之前的粘滯，“我只能，看到你的眼睛。”
女子猛地坐起身，那雙墨玉雙眸緊緊看着李長安。
雖然沒有夢境中的那般風華絕代，俯瞰天下的超然，但依然讓李長安心神搖曳。
“姜綾煙……是我嗎？”女子躊躇猶豫，又帶着一絲絲擔憂，生怕答案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李長安點點頭。
“姜綾煙……姜綾煙……”女子嘴裡唸叨着，墨玉眼眸越來越有光亮，最後一把抓住李長安的手，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李……李長安。”
姜綾煙像是找到玩具的孩子，“姜綾煙……李長安……綾煙……長安……”
她看向李長安，聲音裡帶着歡快，“這是我唯二想要記住的名字。”
李長安喉嚨不禁一陣發乾，“你先鬆開我的手，我想試試能不能真正看到你。”
“好。”姜綾煙乖巧地點頭，鬆開了李長安。
一股暈眩感在腦海中陡然出現，李長安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依然下意識要忽略姜綾煙的存在。
但那雙墨玉雙眸卻在提醒着他，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
“我……”
李長安想要開口，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時，姜綾煙再次抓住李長安的手。
李長安結結巴巴的聲音再次流暢起來，“我只能看到你的眼睛，想要和你說話，必須要碰到你才行。”
姜綾煙點點頭：“嗯嗯，我能感覺到。”
“我的眼睛好看嗎？”
李長安點點頭，“好看。”
姜綾煙聽了很是高興，眼睛微微彎起。
“你剛剛有做夢嗎？”李長安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道。
“做夢？”姜綾煙歪着腦袋，“那是……什麼？”
李長安嘴角微微一扯，“就是你睡着之後，有沒有看到什麼，或是經歷什麼？”
姜綾煙搖搖頭，“沒有，睡着之後就是一片黑暗，想要看到什麼，必須要醒來才行。”
李長安眉頭微蹙，沒有做過夢？
書院典籍裡說過，一些強大存在，可以帶着其他人一起入夢。
剛剛他還以爲自己做夢，是被姜綾煙帶入了夢境。
看來並非如此，
那夢境又因何原因出現？
竟然看到了姜綾煙降臨世間的場景。
百思不得其解，李長安也沒有要對別人說起的打算，只能靠自己去一步步探索。
姜綾煙太神秘了。
神秘到無人可以看到她，記住她……
好似被這個世界徹底遺忘了一般。
如果夢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的來歷更是驚世駭俗。
沒有羊脂玉書，自己也絕不可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羊脂玉書，自己最大的底牌，也是最深的秘密，誰也不能告訴。
而現在，姜綾煙似乎和羊脂玉書搭上了關係。
在沒有查清楚緣由之前，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姜綾煙的存在。
天色還晚，
李長安胡思亂想着，再次慢慢進入夢鄉。
……
“殺！”
“殺！”
無盡的喊殺聲震耳欲聾。
李長安彷彿跌入了一片戰場。
天空中的陽光陡然一暗。
李長安下意識擡起頭，瞳孔驟然猛縮。
只見遮天蔽日的箭矢，好似一片烏雲朝遠處飛去。
箭矢落下，一個個人影倒下。
成片成片烏雲般的箭雨，幾乎源源不絕，傾瀉而下。
好似狂風驟雨。
數萬數萬的人，像麥子一樣嘩啦啦倒下。
鮮血汩汩流出，在地面上匯聚成了一條條猩紅溪流。
大地上，屍體覆蓋了方圓十幾裡。
冰冷的箭矢密密麻麻，鋪滿了大地。
……
再次驚醒。
李長安雙目赤紅，忍不住一陣乾嘔。
如此殺戮，對現在的李長安而言，太過恐怖，根本抵擋不住。
鋪天蓋地的血腥殺意，好似海嘯一般席捲大地。
凡人在其面前，簡直猶如螻蟻一般。
哪怕隔着夢境，李長安也差點被這無窮無盡的殺意滅殺。
一直抓着李長安手腕的姜綾煙，也很快睜開眼看過來。
因爲兩個人的手觸碰到一起，李長安如此反常的聲音，柳知音和柳玲瓏半點都沒聽到。
李長安靠在牀沿，閉上眼平復煩躁不堪的心緒。
然而，當他緩和龍象內息時，呼吸卻頓時停頓了片刻。
龍象內息深處的殺意箭矢，竟然向前跨越了一大步！
兩根宛如實質，上面烙印着玄妙篆字的殺意箭矢，正相互呼應，緩緩旋轉。
怎……怎麼會這樣！？
李長安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一根殺意箭矢竟然變成了兩根！
是因爲……剛剛的夢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