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VIP病房。
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病牀上的男人淡淡應聲,目光仍然盯着放在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我要的文件都帶來了嗎?”
來人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文件遞到他面前。
望着握着文件的纖白手指,祁牧焱微微擡眼掃過去,眸光中閃過一絲訝然:“是你?”
韓青青望着他纏着白色繃帶的右手,蹙起柳眉:“如果我不問拓野,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
“小傷而已。”他接過她手裡的文件,微微笑一下道,“從來沒見過來醫院慰問病人不帶水果鮮花,反而帶文件來的。”
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來緩解兩個人之間尷尬沉悶的氣氛,但是韓青青一點也笑不出來。
“你身手那麼好,怎麼會受槍傷?”以前在東聯幫與天地盟爭鬥得水深火熱的時候,他除了那次爲救拓野受過傷,從來都是全身而退的,現如今,天地盟獨大,還有誰膽敢傷他?
“不小心失手了。”祁牧焱對此事並不願多談,輕描淡寫地一句話代過,將電腦關機,他下了牀,“既然來了,陪我出去走走。”
韓青青沒再追問下去,趕忙過來扶他:“你當心着點兒。”
“傷的只是手臂,我自己可以走。”男人微微側身,不着痕跡地避開了她。
韓青青垂眸望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脣邊漾過一抹澀然,再轉身,她平靜地跟着他的腳步,出了住院大樓。
樓外是一片草坪,小草靜悄悄地隨着夜風搖曳着身姿,一派夜晚的安靜祥和。
兩人走到草坪旁邊的大榕樹下,祁牧焱停下腳步,鳳眸盯着墨黑的夜幕,他隨口問道:“你今天去見拓野了?”
韓青青以爲他問這話是責怪拓野把他受傷的事情告訴自己,所以忙替他解釋道:“其實,他也是被我纏得沒辦法才說了你住院的事,你別責罰他。”
祁牧焱笑了下,淡淡接道:“拓野這幾年性子被打磨得很好,辦什麼事情都很沉穩,唯獨遇到你就沒了主張。”
“所以人家才說女人麻煩。”韓青青不以爲意地笑笑,擡眼順着他的視線望向天空中散落着的點點繁星。
“青青……”他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這兩個字從他的舌尖溫柔地化開,聽得她心軟軟地一疼。有多久他不曾這樣叫過自己了,這麼多年她都是孤獨與痛苦中徘徊。但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是的,爲這個男人所做的一切犧牲,她都不後悔。
“嗯。”她擡起頭看着他,美目中漸漸浮起潺潺情意,她很喜歡他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只要望一眼就會沉淪。就像在多年前,她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被他身上那股謎一般神秘的氣質所吸引,就算是萬劫不復粉身碎骨,她亦甘之如飴。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原來自己的名字是如此動聽。然而男人的下一句話,卻將她從上堂直接打入地獄。
“你有沒有想過找個不怕你麻煩的人嫁了?”他抿了抿脣,目光依然溫暖,可是在她看來卻像是無數把利劍同時刺入了她的身體,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當即,氣氛有那麼一瞬的短暫停滯。
韓青青聽出了他話中的弦外之音
,看着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她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往下沉。她愛他,愛得低到塵埃裡,她甚至不需要他的任何迴應,可是他呢,卻要把她推給別的男人。別開臉,她刻意隱藏起瞳孔深處涌動着的痛楚,說話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惱火:“天地盟的殿下什麼時候也喜歡替人操心終身大事了?”
“青青,”他頓了片刻,才緩緩道,“我希望你能幸福,嫁個愛你的男人,一世享福。”
“呵!如果我偏想嫁我愛的人又會如何呢?”夜風微涼,吹在她的臉上,吹冷了她的心。
她何嘗不知,女人找個自己愛的,就一世勞碌;若找個愛自己的,便一世享福。 可人性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去追逐,哪怕一生只能遠遠仰望,她亦心甘情願。
“青青。”他喚她,淡淡的語氣裡多了一份疏離。
她看着他,感覺他也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與自己隔着的又豈止是一個銀河系?如果不顧一切地追逐,只會掉入無邊無際的黑洞。
心裡被激起的千頭萬緒,最終又歸於平靜。她嘆息着苦笑,既然這輩子註定得不到,那就祝福吧。
“牧焱,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打你的主意,我會尋找屬於我的緣分,人不能總活在過去,不是嗎?”這是她今天勸韓妙心的話,現在她也必須這樣告訴自己,只有割捨掉不堪的過去,纔能有更美好的未來。
“你能這麼想就好。”他揚起薄脣,神情裡多了份欣慰。
醫院,寬敞明亮的值班室內。
陸衍恆正在老闆椅上悠閒地邊喝咖啡邊玩遊戲,這包咖啡豆是他託人從牙買家郵寄回來的藍山咖,味道濃郁口感純正,喝起來十分之享受。
沒辦法,祁大腹黑一天不出院,他就得陪在醫院裡。長夜漫漫,他只能靠喝咖啡打網遊渡過了。
‘嘭’的一聲巨響,他辦公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陸醫生!”還沒等他把嘴裡的咖啡嚥下去,就聽到來人急切的聲音,“陸醫生,你快點看看我兒子!”
“噗——”看着衝到他面前的女生,他一口咖啡盡數噴在了顯示器上。
他還沒來得及擦嘴就被人一把從椅子上拽了起來,韓思藝滿臉焦灼:“陸醫生,你快點!”
“你剛纔說什麼?”他作出掏耳朵的動作,追問道,“救誰?”
“救我兒子啊!”她拖着他就往外走,同時不忘警告他,“你動作快一點,他要是有什麼事,我就拆了你這破醫院!”
兒子?兒子!韓思藝親口承認她有兒子!
陸衍恆俊目大瞠,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如果不是聽到電腦上游戲裡專出的音樂聲,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她哪來的兒子啊?莫非,難道……她、她、她不會真的已經嫁人生子了吧?噢買尬!他突然幸災樂禍地想如果祁牧焱知道這個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再對自己的腦袋來一槍。
長廊的座椅上旁邊站着一個小男孩,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臉來:“媽咪,醫生來了嗎?”
當陸衍恆看到眼前小男孩那張酷似某男的面容時,頓即震住了,瞪圓了一雙俊目,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轉向韓思藝:“他、他、他……”
“
不是他!”韓思藝現在心裡只有自家兒子的傷,扯着男子的白大褂把他拉到長椅前。
這時,陸衍恆才注意到,長椅上還蜷着一個小男孩,只見他雙手捂着自己的臉,痛苦地縮成一團。
“他怎麼了?感冒還是發燒?”
“他的眼睛裡濺到了濃硫酸,你快點治好他!”韓思藝看着他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都快急瘋了!腦子裡甚至閃過一個念頭,懷疑自己來找這個不靠譜的醫生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但是也僅僅是一閃而過,她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現在她只能相信他的能力。
“濃硫酸?!”陸衍恆臉色一變,頓時收起了不正經,上前一步走到長椅前俯身扒開小男孩的眼皮仔細看了下,神色當即變得嚴峻起來。下一刻,他抱起小男孩疾步朝手術室方向走去,“他需要立即做手術!”
“需要我做些什麼?”韓思藝連忙跟過去。
“等!”他只說了一個字,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就有幾個穿着護士服戴着口罩的女子推着手術牀朝他們走來。
陸衍恆把韓允浩放在手術牀上,有兩個護士立刻將牀推進了手術室。韓思藝也想跟進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另個兩個護士拉住了:“不好意思,你不能進去。”
韓思藝停住腳步,眼睜睜看着沉重的手術室大門緩緩合上,門框上亮起的‘手術中’三個鮮紅的字體灼得她雙眼發痛。
剛纔神經一直緊繃着,到現在稍微鬆懈下來,她就感覺雙腿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踉蹌着後退了兩步,若不是靠在牆邊,她差點就摔倒了。
“媽咪!”韓允澤急忙朝她奔過來,拉起她垂在身側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心溼溼的,盡是冷汗。
聽到自家寶貝的聲音,韓思藝像是恍然過來,轉頭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我沒事。”
“媽咪,我們坐到那邊好不好?”韓允澤伸手牽住她,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可惜韓思藝的心實在壓抑得慌,她無法受不了這種束手無策的漫長等待。這種靜悄悄的無力感覺,讓她透不過氣來。
“我出去走走,要不要一起?”她站起身,望向旁邊的小男孩。
“不要。”韓允澤搖搖頭,堅定地看着緊閉的手術室,“我就在這裡等!”
“別亂跑,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韓思藝叮囑了他幾句,轉身走出病診大樓。
雙手抄在口袋裡,她低着頭漫無目的地繞着草坪旁邊的小路往前走。微涼的夜風撲面而來,讓她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幾分。
剛纔那幾個人到底是誰指使的,他們爲什麼想毀掉她的臉?這種行徑倒像是電影電視裡對付外遇小三的情殺橋段?
這樣一想,她的心猛然一驚。
爲了誰?男人?這幾年跟她走得最近的男人除了自家兩個寶貝之外,就只有一個佐川哲也。可是說不通啊,如果是衝着他的話,爲什麼不在東京下手,反而捨近求遠選擇臺北?亦或者是因爲……祁牧焱?
不管是爲誰,也不管他們口中的僱主是誰,敢傷她的兒子,這個人她絕不會輕易放過!
放在口袋裡的手緊緊握着手機,韓思藝緊張地的等着手術結果,希望陸醫生能治好她的寶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