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方域帶着耳機整理行李,“已經安頓下來了,房子有點舊,不過小區位置不錯。”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基本的傢俱,廚房裡連碗都沒有。
“我知道,你那邊怎麼樣?”方域聽着趙蘭山的抱怨,哈哈大笑起來,“對不起,不是不是,不是幸災樂禍!好了好了,你要不要到我這裡來轉轉啊?”
趙蘭山在電話裡說,“行,我現在開車過去,晚上正好到,到了你請我吃飯啊。”
四個小時後,兩人就坐在了飯桌前。
“這店不錯啊,你暫時不能開火的話,可以在這邊解決吃飯問題。”趙蘭山說。
遇難以後,他們回到自己的城市裡,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也是機緣巧合,方域剛好有一個出長差的機會,恰好就是秦城所在的城市,他就要求到這裡來了。一方面是想避開那些好奇或獵奇的眼光,一方面也是爲了讓這件事快點退燒。
他和趙蘭山帶着兩位女性出遊卻發生了這種意外,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責難。許夢琪這邊還好說,她本身就不是個好多事的女人,甚至在發生這件事後還有些想避開方域和趙蘭山。
方域就和趙蘭山買了些禮物,也送了些錢給她,略表心意。
但魏曼文那邊就麻煩多了。方域和趙蘭山承擔了她的醫藥費不說(本來也不該他們承擔),魏曼文還要求他們付精神撫慰金和誤工費,林林總總要了八十多萬。
方域直接請她去告好了,然後就申請到這邊來了。
趙蘭山更爲難一點,因爲魏曼文想跟他結婚。這聽起來很可笑,可被魏曼文帶着魏家父母堵了幾回門之後,趙蘭山是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了。你跟一個根本講不清道理的人怎麼說?
而且方域能跑,趙蘭山跑不掉,他的生意都在那兒呢。
幾杯酒下肚後,趙蘭山半認真的問方域:“你說,要是我說自己破產了行不行?”
“那你要先把你的車賣了,房子賣了,廠房抵押,門店抵押,再讓幾個員工堵門,你再來一招捲款潛逃。”方域不負責任的說。
“最好再找我哥們去號子裡蹲幾天。”
方域擡起頭,“你不是認真的吧?”
趙蘭山苦笑說,“我是真沒招了。你知道嗎?她今天連記者都帶來了。反正她就認準一條,要麼從我手裡挖出錢來,要麼讓我娶她。”
方域放下筷子,給他加滿酒。
“她這天天鬧,我們公司的小年輕天天看熱鬧,生意怎麼做?來個客人一看這熱鬧勁,還有什麼說的?”趙蘭山咬着菸屁股,咬得煙都沒法抽了。
兩人悶頭吃飯。
過了會兒,趙蘭山強打精神換了個不那麼沉重的話題,“你去看過那小子沒?他怎麼樣?”
方域搖搖頭,“行屍走肉一個。”
“唉……”趙蘭山把杯中的酒喝光,酒杯倒扣過來,“好歹還撿了條命,不能多求了。吃菜吃菜。”
方域說:“你還記得吧?咱們在醫院時,我跟你說秦城女朋友的名字叫‘青青’,你說我是糊塗了。”
“是啊。”趙蘭山說,“那女孩叫容榕。要說這名字真不錯,爹媽會起。”說完挺沉重的嘆了口氣,“唉……好人不長命啊……”
“我當時也以爲我是糊塗了。”方域說。
“那現在有後續了?”
“今天我去找秦城,在他們校門口遇上一個女孩也叫‘青青’。”方域說,趙蘭山驚訝的擡頭,方域一副不解的模樣,“她跟秦城一個年級,應該也認識,她有秦城的電話。”
趙蘭山不吃了,這事是有點怪,方域以前不認識叫“青青”的女孩,他當時從昏迷中醒來聽說秦城女朋友出事了,被凍死在雪地裡,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救出來後兜裡還有一條能量棒。秦城醒過來後剛知道這件事就瘋了。
方域特別後悔,特別自責,因爲他記得當時他是抱着那個女孩的,他怎麼就沒抱住呢?他怎麼就昏過去了呢?
趙蘭山當時就說他糊塗了。因爲方域當時一直被綁在單架上昏着,趙蘭山被救上來後餵了他半袋葡萄糖水,然後他也佔着另一邊的單架躺下睡覺。秦城女朋友本來坐在副駕駛座,但他們後來得知魏曼文把秦城女朋友趕下來,自己坐過去了,秦城女朋友就自己縮在車後廂裡,估計她就是在那個時候跳下去的。因爲當時車是下山,速度很慢,司機一直看着前面的路根本沒注意。這也是趙蘭山非常討厭魏曼文的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剛找到魏曼文後,想讓她指一下許夢琪的方向,因爲她自己說兩人分開的時間很短,他想一口氣能都找回來就好了,結果魏曼文攔着不讓,非讓他先帶着她走。事實上秦城和許夢琪確實離他們不遠,不到一千米。如果不是風雪中能見度低,兩邊是不會錯過的。
“這人太自私!”趙蘭山如果以前只是對魏曼文沒感覺才拒絕她,現在就是噁心了,這種人就算美如天仙他也不敢娶啊,絕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趙蘭山覺得方域是太自責了,纔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但方域言之鑿鑿,還給秦城女朋友杜撰了一個名字叫“青青”,直到幾天後他徹底恢復過來才明白原來都是他做夢,他沒有抱住秦城的女朋友,他女朋友也不叫“青青”。
方域也懷疑自己昏迷之中做夢了,可他今天偏偏就遇上“青青”了。
趙蘭山對這個“青青”也是印象深刻,方域醒來時肯定得不得了說秦城女朋友叫“青青”,搞得他都以爲是他弄錯了。
“可能只是聽起來像‘青青’,說不定是別的字。”趙蘭山說,“反正以後你不是打算常常去看那誰嗎?慢慢就知道了。”
方域想起秦城就搖頭,“是啊,他家不在這裡,孩子父母乾着急沒辦法,我們也算有緣,我會常去看他的。”
秦青現在正在軍訓。
她大一的時候,學校本來安排的軍訓突然取消了,據說是安排好的駐軍有任務不能來,於是當時他們就多賺了兩週假。今年一開學,學校就讓他們二年級和今年的一年級一起軍訓,大家怨聲載道也無可奈何。
不過比一年級好的就是他們不必離校,因爲那邊沒那麼多營房借給學校,由駐軍派教官過來,吃住都在學校裡。
他們換了軍訓服,綠色的大t,迷彩的長袖長褲,最受歡迎的是軍靴,穿起來還挺帥氣的。
軍訓的功課最累的就是每天要繞着學校跑三次,每次三圈。早上起牀一次,中午飯前一次,晚上飯前一次。教官還很不高興的說:“你們知足吧,知道我們駐地跑圈是怎麼跑的嗎?每次二十公里!”
“教官你吹牛!二十公里人都給跑死了!”
教官眼一瞪,“剛纔誰說我吹牛的?出列!我讓你跟今天的車去駐地,你跟着那邊訓!”
方隊中立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除了跑步,就是飯前唱歌這個非常恥。每回都要在食堂前列方隊,在一堆人的圍觀下吼歌。恥度暴表。不過恥着恥着就習慣了。有個男生一邊臉紅一邊吼得特別大聲,荒腔走板,還被教官叫好,“唱的很有氣勢!”然後叫到前面來讓他領唱。
看他站到前面整個人都僵硬了,下面的人都很同情他。
晚上,吃過飯以後不能回寢室也不能去教室,上晚自習的時間,他們要在操場上坐成一個圈聊天。教官說這樣可以增加集體凝聚力。每晚聊天的主題可以由大家舉手表決,也可以由教官指定。第一天就是教官指定的,他讓大家做自我介紹。
雖然已經同班一年,但秦青也不是每個人都認識,有些人就從來沒說過話,大部分是男生。自我介紹時,教官就先說自己的姓名,籍貫,家裡都有幾口人,平時愛看什麼書,有什麼愛好等,他的愛好就是引體向上,說能一口氣做一百多個,男生們說不信,他當場就要跟男生們比,當晚那些男生們被虐得很慘,第二天連胳膊都擡不起來。
藉着這個機會,秦青竟然對班上同學更熟了,很多不怎麼打交道的女生也覺得她們很可愛,平時看起來很兇像混子的男生似乎不是壞的。
教官還讓大家說一下平時印象最深的同學,包括這次軍訓誰給你的印象最深。秦青沒想到竟然有兩三個女生說她身上最涼,軍訓時最喜歡跟她站一塊。
“簡直就像天然空調,我算相信漫畫裡說自帶天然冷氣的人是真的了。”一個名叫司雨寒的女生說。
秦青有點受寵若驚,她以前沒跟司雨寒說過話啊。
第二天團坐聊天時,司雨寒就跟她坐到一起了。
因爲交到了新朋友,秦青的心情也像雨後初晴的天空一樣變得晴朗起來。司雨寒說,“站軍姿時,我發現就你的頭頂上有云彩。”
“是嗎?”秦青可沒注意這個。
“對啊!我早就發現了!秦青特別好運氣,今天上午她站的地方沒太陽,下午換方隊站時我特意搶得那裡,結果下午有太陽了!然後秦青下午站的地方還是沒太陽!”一個女生羨慕的不得了。
“而且你身上特別涼,都不出汗。”另一個女生摸了把秦青的胳膊,“自清涼無汗,沒想到真的有。”
司雨寒抱住秦青,“讓我抱抱,嗯~好涼!”
“我也要抱!”
“我也來!”
幾個女生你壓我我壓你在草地上滾起來,旁邊看到的同學都在笑。
教官過來故意嚴肅的清了清喉嚨,“好了,立正!”
大家趕緊從草地上爬起來立正站好。
教官身後帶着四個女兵,“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的新教官!說教官好!”
“教官你不要我們了嗎?!”
“教官你要拋棄我們了嗎?!”
“安靜!”教官忍俊不禁,放柔聲音說,“放心,下週還是我,這最後兩天讓這些女教官帶帶你們,你們教官也要休息啊,我就休息兩天啊。”
下面七嘴八舌。
“教官你要去相親嗎?”
“教官要去陪女朋友嗎?”
“教官是陪老婆吧?”
“李博文!蔣德宇出列!”教官點了兩個剛纔喊得最樂呵的人,走過去:“來!教官臨走前教你們兩招!”
李博文和蔣德宇啊啊叫着跑了,不一會兒就被教官追上撂倒,整個操場軍訓的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
女兵教官也是新兵,她們可比男教官溫柔多了。她們分散着坐到大家中間。
“我去年還是學生呢。”
“教官你爲什麼想當兵啊?”
“爲了練膽子啊,我小時候膽子小,爲了練膽子才當兵的。”
一個女教官說,“我剛當兵一個月的時候差點嚇得跑回家去。”
大家都好奇了,“怎麼回事啊?”
“因爲我們那天晚上訓練,教官竟然讓我們幾個女生去守一具屍體!”女教官說。
“啊!真的?!”女教官周圍的女生嚇得都往後躲。
“真的。可不像這操場上還有燈,旁邊就是樓,我們那是在野地裡,周圍連個村子都沒有,真是荒郊野地啊。三更半夜,我們拉練跑出去,到地方教官讓我們卸個包下來。”女教官說,“卸的時候就覺得手感不對,特別冰涼,又軟又硬,像豬肉。”
周圍女生聽得寒毛都豎起來了,三三兩兩的抱在一起。
女教官說:“你不知道當時教官多黑心!他就把我們留在那兒了,說一會兒來接我們!我們等啊等,又不敢違抗命令離開,就那邊守着死人守着大半夜。”她特別淡定的說,“不過那一晚之後,我的膽子倒是真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