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神殿裡,夜沐風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他聲音很低沉:“曼莎,月兒還在外頭?”
拜月教主曼莎氣得跺腳:“她怎麼趕都趕不走,一直跪着!我打了她一巴掌,她還不肯走!”
“你打了她?”夜沐風的聲音有一絲異樣。
曼莎點點頭,道:“我就是生氣,她把沐風叔叔害成這樣!”
“……曼莎,不是她的錯。”夜沐風聲音淡淡的,“以後你不可以傷她,知道麼?”
“哦……”曼莎低着頭,踢着腳下的臺階,漂亮的眸子垂了下來。
屏風後,是夜沐風低低的笑聲。
曼莎,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一直活在他的庇護下,心性極其單純善良,一切喜怒哀樂全部寫在臉上。
蘇泠月,他唯一的徒弟,不知經歷過什麼,彷彿看盡了世間的滄桑,聰明絕頂,喜怒不形於色,永遠一副淡淡的冷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拜月教的教主和聖女,彷彿是人性的兩個極端。
“她在外面多久了?”夜沐風突然開口。
“四五個時辰了吧,跪着。”曼莎老老實實道。
“唉……”夜沐風撫額嘆氣,他好不容易救活了她,她怎的這麼不愛惜自己,方能下牀走動,就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跪四五個時辰。
“叫她進來吧。”夜沐風輕嘆。
曼莎一臉不情願,可還是乖乖的聽話。沐風叔叔說的話,就是她的聖旨。
門再一次打開,曼莎走出來,嘟着嘴巴,十分不高興。
“你,進去吧,沐風叔叔叫你。”曼莎指着蘇泠月。
蘇泠月鬆了口氣,師父,終究還是心軟肯見她了……
起身,腿有些軟,身子搖搖欲墜,蘇泠月嘴角揚起,慢慢的走了進去。
曼莎跟在她身後,毫不客氣道:“我討厭你!”
蘇泠月腳下頓了頓,回頭,看着那一眼就能看穿的少女,苦笑:“教主要討厭,就討厭吧,有時候,連我也討厭自己……”
曼莎沒料到她會這樣回
答,一時語塞,低頭道:“沐風叔叔說不該打你,方纔是我氣急了,對不起……”
拜月教至高尊崇的教主,誰能想到竟然是這樣喜怒哀樂全掛在臉上的單純的女子呢。看來夜沐風將她保護的很好,很寵她。
“沒關心,我沒放在心上。”蘇泠月莞爾一笑,如果換成是她,誰傷害了她最親近的人,那就不是一個巴掌就能完事的。
走近拜月神殿,曼莎在屏風前將蘇泠月攔下,道:“沐風叔叔說,誰也不能到屏風後面去,就連我也不能。你就站在這裡吧。”
“好。”蘇泠月衝她微微一笑。
曼莎將人領來了,道:“沐風叔叔,她來了。”
“曼莎,你先退下。”
“……是,沐風叔叔。”
大殿裡,蘇泠月站着,有些忐忑不安,她看着眼前高高的屏風,恨不得能看穿了。
“月兒。”夜沐風的聲音不似平常,聽起來有些疲憊。
蘇泠月跪下,垂着頭:“師父,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我、放心不下……”
夜沐風長長嘆氣,聽起來極爲睏倦:“爲師把你救回來,不是讓你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的,快起來吧,地上那麼冷。”
蘇泠月心裡一暖,乖乖站起來,低頭道:“徒兒謹遵師父教誨,定會倍加愛惜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傷生病。”
“嗯,很好。”夜沐風的聲音,帶着絲絲暖意。
“師父……我能,看看你麼……哪怕遠遠的,看一眼也好……”蘇泠月咬着嘴脣,夢境裡夜沐風一身血,青絲變白髮的樣子實在太過讓她心驚肉跳,不親眼看看他,她始終不放心。
屏風後,是長久的沉默。
就在蘇泠月幾乎認爲夜沐風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聽見一聲更加沉重的嘆息:“好,你過來,就站在那臺子上,遠遠的看一眼吧……”
蘇泠月立刻飛奔繞到屏風後面,站在一個小小的臺子上。
她眼前,是一汪碧藍的水,水中心有個天山雪蓮一般的臺子,夜沐風就坐在那臺上,背對着她
。
“師、師父……”蘇泠月的眼淚瞬間涌出,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那天神一般的男子,那擁有讓衆神都黯然失色容顏的男子,他的髮絲輕輕飄蕩,白髮如雪……
“別哭,只是白了髮絲而已……”夜沐風的聲音很溫和,他沒有轉頭,依舊背對着蘇泠月。
“真的,只是白了髮絲、而已麼,師父?”蘇泠月淚如雨下,跪在地上。
“師父不會騙你。”夜沐風輕輕的笑了笑,忽地身子一閃,從水面掠過,站在蘇泠月身後,伏下身子輕輕從後面攬住她顫抖的肩膀。
如雪的髮絲灑落,落在蘇泠月面頰四周,夜沐風漂亮的指尖輕輕擦掉她的淚,將她攬在懷裡,像哄孩子一樣拍着她的肩。
蘇泠月沒有回頭,師父不讓她看他的容貌,她就不會回頭。
蘇泠月低頭,絞着那白髮,輕輕道:“師父,我一定會找到方法,讓你的頭髮變回來。”
耳邊,夜沐風低低的笑了,帶着毫不掩飾的寵溺,摸了摸她的臉頰:“你會嫌棄師父這個樣子麼?”
蘇泠月使勁搖頭:“師父永遠都是世間第一美男子,誰都比不上!”
夜沐風笑意更深:“師父素日深居簡出,外人都見不到幾個,也就能見你和曼莎、左護法他們。你既不嫌棄師父現在的模樣,那麼白髮與青絲,又有何區別?”
“師父,對不起……”蘇泠月靠在夜沐風懷裡,聲音低低的。
“你啊,簡直就是我孽債啊……”夜沐風指尖劃過蘇泠月眉心的硃砂,輕輕嘆氣:“可誰讓我是你的師父,你是我的徒弟呢……孽債便孽債吧……”
日頭漸漸偏西,西律王眼神陰兀的站在窗邊,看向聖山的方向,對身後跪着的太監道:“聖山那邊如何了?”
太監道:“回皇上的話,新月公主五個時辰前進入聖山,到現在還沒下來呢。她帶的人都在聖山山門外侯着。”
西律王緊緊攥着窗框,恨恨道:“拜月聖女,竟如此不把朕放在眼裡,哼!真當朕不敢動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