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駿掣還記得,曾經也見過一個這樣的一個女孩,和那個女人有着驚人相似的外貌。那個女孩是誰來着?
印象裡好像是小雪的生日宴會上帶來的同學,當時那女孩年紀尚幼,相貌雖像,氣質卻終究難免青澀,不若眼前這位小姐,只是站在那裡,靜靜的什麼都不說,都散發出和當年那女人一樣迷人的氣質。
駿馳告訴他,這是他的女朋友,叫做什麼?
“袁夢……博士?”
樑駿掣到底是見多了各種場面的人,雖然對於袁夢的長相和年紀頗爲震驚,心裡也打定主意要將她的身份弄清楚,但面子上卻依舊不露聲色。
“是,您是……駿馳的大哥?”
袁夢兩手在胸前有些不自在的交疊,這個男人比樑駿掣大了很多,長相上也沒有駿馳那麼秀美,但五官上還是有些相似的影子,根據以前駿馳對她做過的那些關於他家人的介紹,袁夢不難猜出樑駿掣的身份。
樑駿掣點點頭,脣邊不帶一絲笑意。
他刻意想要套袁夢的話,是以雖然表情依舊僵硬,卻還是讓袁夢覺察出樑駿掣並不討厭自己,反而有些意外的第一次見面就生出來一股子親和。
袁夢想,樑駿掣一定是很疼愛樑駿馳這個弟弟,對於自己只是愛屋及烏而已。這麼想想,她心裡的愧疚就又增加了幾分。
誰都知道,樑駿馳帶樑駿掣來見袁夢的意義,這其中當然也包括韓澈。
“哥,怎麼樣?”
樑駿馳察言觀色,自然明白自家大哥看袁夢的眼神,舉止裡透出來的意思絕無厭煩,不但如此,甚至這一面的印象還相當不錯。
而另一位在場的男人,心情顯然沒這麼好了。
韓澈覺得自己真是窩囊的可以,竟然在這偏仄的陽臺上,親眼目睹了袁夢見家長的完整一幕。
樑家已經沒有其餘的人,樑家兩兄弟的父親早已過世,現在樑家當家做主的就是樑駿掣,樑駿掣這輩子就只娶過一位太太,姓甚名誰,韓澈不記得了。
只知道那位太太生下樑初雪沒多久就去世了,那時候他和樑駿馳都在國外受訓,聽到樑大嫂去世的消息,放下學業,韓澈二話沒說就陪着樑駿馳趕回了a市。
長嫂如母,這一點對於自幼沒了父親的樑駿馳,真是一點也不假。
韓澈現在也記得二人匆匆從國外趕回來奔喪的場景,不是因爲悲傷,也不是因爲感懷逝者,而是因爲樑駿掣的態度。
那一天兩人才到靈堂,就被樑駿掣罵了個狗血淋頭。
“知道你們現在所受的訓練有多重要嗎?肩上的擔着這麼大的重任,竟然說回國就回國?你們的導師知道嗎?不是請假回來的,對不對?”
還有一長串的話,現在韓澈記不得了,但有一句,韓澈忘記不了,因爲那句話,讓年輕的他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殘忍冷酷。
“不過是死了個女人,做大事的人,如此兒女情長,少了一天的訓練,你們以後就有可能因爲這一天而付出慘痛的代價,這些想過沒有?!”
不過是死了個女人。
——何其殘忍!
樑駿馳和韓澈只在靈堂磕了個頭就被樑駿掣塞上了回美國的飛機。
那一天在飛機上,樑駿馳一句話也沒有說。韓澈想,他有的感受,樑駿掣肯定也有,他的感觸只會更深,畢竟樑駿掣是他的親大哥,過世的是把他當兒子一樣養大的大嫂。
是誰讓他們變得殘忍而冷酷?從他們出生開始,不是就已經決定了嗎?
因爲那件事,不管是樑駿馳還是韓澈,都一度以爲樑駿掣並不是真的愛着已經過世的大嫂。
但之後很奇怪的是,樑駿掣卻再也沒有娶過其他人,儘管想要登上樑家女主地位的女人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樑駿馳也曾經問過大哥,不再娶了嗎?小雪還小,需要人照顧。
樑駿掣搖搖頭,只回了他一句話:“就是因爲小雪太小,而你,還不足以獨當一面。”
樑駿馳當時不完全懂,時至今日仍舊不完全懂,但有一點,他卻是明白了。這世上有些情感不能從表面上來看,即使是有心去探究都未必能看清。
——樑駿掣對於樑駿馳的意義,絕非大哥而已。
樑駿馳消失的這五年,揚言要去過他自由自在的生活,其實,韓澈是明白的:這一點也是樑駿掣授意的,如果沒有得到長兄的同意,樑駿馳絕對不會私自行動。
他們之間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這從樑駿馳回來之後乖乖的進入梁氏工作以及樑駿掣熱絡的爲樑駿馳張羅着婚事就能看出來。
現在來看,樑駿掣顯然對袁夢相當的滿意,樑駿掣一貫不苟言笑,話語也不多。
但此刻,他卻點頭了,對樑駿馳說:“不錯,原先你說是個博士,我還以爲長相……看來是我有偏見,袁博士您別介意。”
樑駿馳心情大好,插科打諢的大笑起來,拉過袁夢忍不住又誇起來。
“那是,我們夢夢,走在哪裡都是萬人矚目的,知道嗎?她在a大的課程,那是座無虛席,一席難求!”
這話原本是事實,但在樑駿掣面前提起,袁夢當然會不好意思,她咬着下脣嗔怪的看了眼樑駿馳,小聲暗示他:“駿馳,別這麼說。”
樑駿掣沒怎麼在意,卻問了另一個問題:“袁博士是不是a市人?長得很像一位小姐,我也曾經和她有過一面之緣。”
“呃……”
又是這個問題,最近一直襬脫不了被人問及這樣的問題,袁夢自己是不在意,只是恐怕又要讓人失望了。
“是,不過,您說的那位小姐,是我們韓總過世的妻子,袁夢也有所耳聞,長得如此之象,給大家帶來困擾了。”
“噢?”
樑駿掣一聽這話,看了看不遠處靠在欄杆上的韓澈,又看看自家弟弟,心裡似乎有些明白了。
早些年韓澈和他那一位妻子的事情曾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不見婚禮,單是從報紙上刊登了韓澈的單方面聲明。
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先是自家弟弟要離開a市,答應回來以後認真接手樑家事業。再後來,韓澈的那位他極其寵愛的小妻子失蹤了,確切的消息是已經過世了。
如今袁夢橫空出世,卻成了自家弟弟的未婚妻。
樑駿掣淡淡一笑,有什麼隱藏的真相,他恍惚已經明瞭。自家弟弟和韓澈,都還是血氣方剛的青年,還沒折騰夠,有些路他指引不了,經驗還需要他們自己積累。
“樑某認錯了,年紀大了……我的女兒小雪,應該是和你同齡的。”
樑駿掣難得的話多,只是閒話家常,卻將他想要知道的信息,一點點從袁夢口中套了出來。
袁夢的答案並沒有什麼大錯,樑駿掣一邊聽,一邊點頭,樣子看上去像是長輩的讚許,但他卻在心底暗自思忖,這些信息天衣無縫,絕無紕漏,可爲什麼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看來,他到了這一把年紀,還得爲了弟弟的事情,再費一費心。
袁夢見家長的初步結果是讓樑駿馳滿意的,在他看來,他們這事,算是得到了家長的同意,之後的事,那就是水到渠成。
可除了他之外,卻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能高興。
樑駿掣是疑心重重,袁夢是惴惴不安,韓澈呢,光看他站在人羣中,一杯一杯的灌酒,也知道他心情很不佳。
眼睛盯着宴廳裡兩手恨不能長在一起的兩個人,直看得他兩眼冒火。
樑駿馳得到兄長的認可,急不可耐的牽着袁夢在滿場飛舞,將袁夢介紹給每一位熟識或者不熟識的賓客。
臉上那欠揍的表情,張開的似乎要脫臼的下頜,無疑是等於在向各位宣佈:“瞅見沒有?袁夢,是我家那一位!”
“咕咚,咕咚……”又是一杯黃湯下肚。
“嘖嘖,真是奇怪,這麼像的兩個人,居然不是同一個人?這……我是見鬼了嗎?對,一定是!”
身後一個清脆尖細的聲音,滿是不可思議。
韓澈沒有回頭,也不想搭理她。
樑初雪完全沒有感受到韓澈身上的怒火,身子往前依靠,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發覺這個姿勢很吃力,最終又放棄了。
“你說,會不會是什麼失憶之類的?那女的,就是真真沒錯啊,我長了兩隻眼睛,哪隻眼睛看着她都是真真。”
“失憶?靠!樑初雪,你……八點檔看多了吧?”
韓澈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對於樑初雪這個猜測,只覺得用匪夷所思來形容都是擡舉的,世上哪有這樣荒謬不靠譜的事?
“怎麼不可能?我下面一部片子,裡面的女主角就是這樣的!失憶了,什麼都記不得了,和男主重逢以後,才一點點想起來的……”
韓澈決定遠離這個炙手可熱的當紅女星,別回頭也給他帶戲裡面去,他想要袁夢,他背叛了真真,但他不想爲自己的行爲找藉口。
可恥吧,至少也還要保留最後一點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