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法師的黑暗
雖然李珂不在乎達拉然，洛丹倫的人們也不在乎達拉然，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吉安娜非常的在乎達拉然。
吉安娜看着達拉然，曾經光鮮亮麗的達拉然大廳，現在滿是法術的痕跡，甚至在邊角當中，還能夠隱約看到些血跡，而站在她面前的大法師們，也比之前少了接近五分之三。
而原本還能夠維持自己的棕色頭髮的茉德拉，更是因爲在那一戰當中頭髮變成了白色，面容也明顯蒼老了很多。
這是召喚那些達拉然過去的大法師的代價，在短時間強行使用大量的魔法，已經傷害到了茉德拉的身體，讓她和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的壽命都降低了不少。
而且，吉安娜能夠感覺到，人們看向她的時候，也多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看着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畏懼的目光，以及下意識的走在自己身後的步伐，一直以來都把達拉然當做是一個可以自由平等的生活的地方的吉安娜，有些悵然。
她記得很清楚，在這裡沒有人在乎自己公主的身份，也沒有人過多的在乎她身上的婚約，她可以做一個普通的法師。
但是現在，所有人都畏懼她，都開始叫她夫人和大人了。
明明，明明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在她眼中會給她做好吃的糖果和飲料，各種小蛋糕，對她的要求都會滿足的卡萊，是第一個可以爲了知道藥劑的作用毫不猶豫的讓一個家庭的獨子喝下效果未知的魔藥，可以爲了自己的實驗數據，故意讓一些人更多的受到病痛的折磨，爲了珍惜的素材，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人和下毒，並且壟斷了大量的藥材和鍊金材料的貿易的超級大亨，達拉然實際的掌控者，地精和庫爾提拉斯，洛丹倫人商會的接待者。
而且還死了這麼多她很熟悉，對她也很好的法師。
純潔的公主的確是善良而又單純的，但可惜，這個世界總是會傷害這樣的人。
甚至，想要因此去質問李珂。
她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所看到的善良和美好的人，其實都是因爲她的身份。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看着茉德拉那關切的眼神的時候，更是忍不住的哭泣了出來。
她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遵守李珂的要求圍困達拉然，會導致卡萊的死亡。
以及，達拉然和貴族們的交易，種種種種，吉安娜總是能夠，也只能夠看到那些美好的。
她是真的很傷心，真的不理解爲什麼會這樣。
而其他的大法師也是如此，他們雖然脾氣古怪，但都是按照規律做事的好人，不應該遭受到這樣的傷害纔對。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不明所以的人覺得她假惺惺的，但只有茉德拉和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以及經常接觸吉安娜的人知道。
達拉然的貿易，不管是黑的白的，都有百分之三十在他的手上，甚至包括不能夠說的奴隸貿易，卡萊都有參與。
而且……
所以，此時的吉安娜是真的悲傷，她是真的後悔自己按照李珂的命令行事，真的爲那些好人而感覺到惋惜。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什麼，她的父親和李珂都在這裡，她的任何命令都不會被人遵守，所以她十分的自責，自責自己的無能。
所以，當她看到卡萊死亡的地方，一個現在都殘留着大量的奧術迴響的階梯的時候，她終於沒能夠忍住自己心中的愧疚，膝蓋一軟，走了一個踉蹌，心中的不忍心也終於爆發了出來，眼淚隨之開始流淌。
她忍不住的想要捂住自己的臉，想要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
但吉安娜不知道這些，她的天賦和身份，擁有的資產讓她不用做那些下作的事情就能夠享受這個城市一切的美好，她根本就不知道，大部分法師濫情的原因其實就是因爲在還是學徒的時候，要經常和自己的各種導師上牀的原因。
在她的心中，卡萊是一個相當熱情的人，雖然脾氣有些差，但是也都是一個好人，在她小的時候經常會給她調配各種好喝的飲料，以及各種神奇的糖果。
“很抱歉，茉德拉……我沒辦法……我……”
一些導師願意冒險營救自己的學徒，有的時候也不僅僅是因爲這個學徒足夠優秀，而是對方足夠了解自己，在各種方面都很體貼。
但茉德拉只是看着吉安娜，她明白爲什麼李珂會同意讓吉安娜來這裡，並不僅僅是爲了給他們一個‘未來法師’的榜樣，更是爲了讓他們自己去告訴吉安娜，他們這些法師到底多麼的骯髒。
或者說，這個利益集團到底多麼的骯髒。
純潔的公主的確可以保持純潔，但一個國家的夫人，就必須明白政治和經濟的骯髒。
“不，吉安娜，他死有餘辜。”
茉德拉抱住了自己的公主殿下，對於吉安娜他們從來都是很寬容的，因爲這位公主殿下幾乎代表了達拉然的一切的美好。
但是這也證明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接納這位公主殿下，因爲吉安娜在他們的眼中，永遠都是一個不知道達拉然真面目的小女孩，過客。
“什麼……”
吉安娜震驚的看着茉德拉，她都悲痛的認爲是李珂的錯誤了，但爲什麼茉德拉會說這樣的話，她是在趨炎附勢嗎？
茉德拉是這樣的人嗎？
她震驚的看着自己的這位長輩，但茉德拉只是默默的遞過來了一份羊皮紙。
吉安娜接過了羊皮紙，於是那個只是脾氣有點不好，但會笑着給她糖吃的卡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走私奴隸，使用自己的學徒進行人體實驗，對來求助的病患收取大量的金錢，但依舊不會把他們一口氣治癒，而是用各種藥物進行實驗的敗類。
那個溫暖的大叔徹底的不在，變成了童話故事當中相當經典的巫婆的形象。
她張大了嘴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茉德拉卻給了她另外一份羊皮紙，而這份羊皮紙，是另外一個大法師的罪證。
而這份就更加的勁爆了，這位是調查法師們是否在用非自然的手段來爲自己延壽的手段的大法師，但是在調查當中發現，他有在使用巨魔的一種古老儀式在保持自己的青春，具體的步驟就是——把一個擁有青春和美麗的智慧生命放到一大鍋魔藥當中煮，然後吃掉鍋中的所有的東西。
看着手中羊皮紙上關於現場的畫像，吉安娜忍不住的想要嘔吐，她手中的羊皮紙散落一地，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躬了下去，但因爲李珂圍攻達拉然，所以這些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因此也都沒怎麼吃東西的吉安娜，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她抓住了茉德拉的手，湛藍的眼睛當中滿是不可思議，以及祈求。
“我，我，這可能……不可能……是不是……是……是誣陷？”
吉安娜渾身都在顫抖着，她不願意相信自己記憶當中的好人都是壞蛋，因爲如果這些調查都是真的，那麼就算是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和茉德拉的身上也都不會太乾淨，自己的老師安東尼達斯也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好人，而自己以前以爲的最美好的城市達拉然也會轟然破碎。
她以前所堅持的，以前所相信的東西都會因爲培養出這些堅持和相信的東西的崩塌而崩塌，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畏懼的她下意識的想要否定。“我們有着足夠的證據和人證，珍娜……”
茉德拉憐惜的撫摸着吉安娜的金髮，她知道李珂的意思。
李珂需要的是一個經歷過磨難，但依舊信任這個世界上有美好的吉安娜，而不是一個單純的公主。
“來吧，讓我和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帶你揭開達拉然光明的面紗……”
她拉着吉安娜的手，如同十幾年前，安東尼達斯拉着吉安娜的手，給吉安娜講述這個城市的光明一樣，給吉安娜講述着這個城市的黑暗之處。
吉安娜，感覺自己正在墮入黑暗。
而在這個時候，也有一個人感覺自己落入了黑暗當中。
“聖光啊，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巴倫·席瓦萊恩男爵苦惱的捂着自己的頭髮，因爲壓力和年輕時候的戰場經歷，以及後來的席瓦萊恩男爵，他的頭頂早就已經是地中海了，沒有早年間的那種瀟灑和帥氣，但是他現在苦惱的卻並不是自己整天被自己的下屬所嘲笑的頭髮，而是狼人的問題，以及自己以後是聽洛丹倫的新王的命令，還是聽從自己原本的過往，吉恩·格雷邁恩的命令。
聽從洛丹倫新王李珂的命令吧，是背叛自己的國王，畢竟名義上焚木村這個盛產煤炭的地方還是屬於吉爾尼斯王國的。
但是問題也在這裡，雖然名義上還屬於對方，而且稅收什麼的他們也沒忘記，但是當洛丹倫的那位派兵來這裡的時候，格雷邁恩國王也肉眼可見的不會邁過那堵花了兩代人時間，到現在都在修建的高牆，來支援自己的。
而聽從洛丹倫新王的命令吧，對方一時半會的肯定不會開發洛丹倫，對自己這個小村子也未必會有多麼的重視，自己前腳投靠，後腳格雷邁恩就派人把自己收拾一頓也不是不可能的，而看那位的性格，也未必會爲了這點小摩擦在這幾年裡發動戰爭。
可最關鍵的是，現在他們這裡還莫名其妙的鬧狼人了！
這些畜生整天襲擊他們的牛羊家畜，甚至都死了好幾個守夜人了，這也讓他十分的頭疼，因爲他覺得自己作爲領主，雖然不是很有本事吧，但保護自己的領民這種事情就是絕對的義務和責任。
然而有限的士兵也只能夠守護好村子和城堡而已，想要外出清繳是絕對做不到的。
因爲他們還要考慮到殘留的亡靈的問題，所以這幾天，他原本還有點毛的頭頂，就徹底的變成了地中海。
看着自己面前的紅酒和羊排，巴倫男爵有些頭痛。
這一頓飯看起來很豐盛，實際上也很豐盛，但實際上紅酒是以前準備留着賣錢的，羊肉是被狼人咬死的羊，是自己花錢從那個倒黴農戶手中按照正常的羊肉購買的，怎麼算都是虧本的。
“真是苦惱啊……而且爲什麼李珂那邊要交出自己的領地呢？而且瓦爾，你說今天晚上不會有牛被咬死吧？”
他苦惱的摸了摸自己沒有幾根毛的頭頂，他以前也養過一些法師來幫助自己治療脫髮，但可惜的是，那些法師沒一個頂用的。
而他詢問的是一身金色的鎧甲，正在桌子邊大快朵頤羊排的指揮官斯普林瓦爾，這位聖騎士明顯更在乎自己面前的羊排，因爲在他看來，巴倫糾結的這點事根本就不算是事情，於是這位不過腦子的開口了。
“我倒是覺得最好咬死一頭，畢竟我很久都沒有吃牛排了……嗯，咳……”
說話說到一半，斯普林瓦爾纔看到自己的上司巴倫男爵正在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自己，知道自己買下農民手中死掉的牲畜，已經花了很多錢的男爵大人是絕對不願意再買死牛了。
“還不至於，上次的這些羊是因爲那幾個倒黴的農夫爲了稻草所以太晚了沒來得及回到城鎮當中，之後我會去警告他們的，並且警告他們再爲了草料而超過門禁，我就關上門，不讓他們回到村子就是了。”
然而，說到一半的時候，他纔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的開口了。
“只要您不再用市價購買被咬死的家畜，我想他們也會收斂的多的。”
巴倫嘆息了一聲，他當然知道過冬的時候家畜價格是走低的，再加上是被野獸咬死的，其實是能壓低很多的價格的，自己按照夏天的價格購買，其實算是被當做冤大頭了。
“沒辦法，畢竟以後不知道怎麼樣呢，讓他們多點積蓄也是好的……”
想到了自己這裡的局勢的巴倫嘆了口氣，然後再次問了出來。
“對了，你說我到底是堅定的站在格雷邁恩國王身邊好呢？還是堅定的站到李珂陛下的身邊比較好呢？”
原本以爲自己又可以大快朵頤的斯普林瓦爾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看着自己的上司，努力的不讓自己因爲對方的地中海笑出來，然後一本正經的開口了。
“他們許諾你什麼了嗎？”
“沒有。”
巴倫搖了搖頭。
“那你許諾了他們什麼了嗎？”
巴倫再次搖了搖頭。
“也沒有，除了那個信使，我甚至沒見過李珂……嗯，格雷邁恩陛下也是一樣的。”
於是斯普林瓦爾攤了攤手。
“那就繼續假裝我們還在由格雷邁恩國王統治就可以了，畢竟你誰也鬥不過，到時候李珂陛下真的來了，我們再抱頭鼠竄，卑躬屈膝也來得及。”
而巴倫則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說的有道理。”
然而，就在斯普林瓦爾繼續拿起刀叉準備吃東西的時候，巴倫再次開口了。
“但你說我要是主動一點，或者更加忠誠和堅定一些，會不會有什麼別的好處……”
斯普林瓦爾無語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刀叉，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巴倫又要糾結幾個小時了。
但誰又有辦法呢？
他們可是被吉爾尼斯遺棄的吉爾尼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