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月初十。
鳳煞已有六日不曾踏入靈虛宮。
祭舞一過，她便不需要每日到靈虛宮來報道。
可今日，她就想來了。
手裡拿着夜九歌交給她的木牌，她能夠自由的出入靈虛宮的任何一個角落。這其中，當然包括了朝華樓。
一如既往的安靜，整個院子裡面除了風吹樹葉落的聲音，便聽不見其他任何的聲音。
鳳煞放輕了腳步，朝着院子裡面走去。
夜九歌此刻坐在菩提樹旁的桌子上，泡了一盞香茶，燃了爐煙，他正在翻看着一本古書。
他的神情專注，摒棄了周圍蕪雜的一切，天地之間只獨剩下他一人而已。
然而，在鳳煞纔剛剛踏入朝華樓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她來了：“何事？”
淡淡兩個字，不帶情緒，平靜無波。
彷彿，鳳煞就是那個不速之客，打擾這個要渡化成仙之人的清修。
“前些天，我跟紅姑學了做桂花糕，現在手藝終於算是不錯了，所以做了一些給你送來。”
鳳煞手裡提了一個食盒，眉目淺笑之間，是那種細緻的溫柔，言語之間是對情郎般的軟語。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他面前的桌子旁，將桂花糕放在了他的面前：“你嚐嚐。”
在外人的眼裡，可能絕大部分的人都覺得夜九歌已經不用食人間煙火了，可鳳煞卻清楚得很，對方也不過是一個人罷了。未必有什麼與衆不同的。
“你只是在討好我？”
夜九歌放下手中的古書，悠遠淡漠的目光的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未見動容，不見波瀾。
鳳煞將手肘放在石桌上，雙手託着下巴，用一雙狹長的，妖豔絕倫的目光深情的凝視着他：“是啊！那天，你脣落於我手之時，我就已經跟你說過了，我仰慕你絕代風華的姿容，心悅於你。”
“不必，我是不會對任何女子動心的。”
夜九歌的心，是不會裝下任何人的。
鳳煞卻說：“你動心不動心，與我何干？我只會做我認爲對的事情，包括追求你，對你好……除非……”
她拿
了桌子上的一塊桂花糕入口中：“你收回給我的木牌。”
“我既然已經將東西給了你，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鳳煞拿了一塊糕點，放到了他的脣邊：“嚐嚐吧，沒毒的，我剛剛也吃給你看了。”
她自然明白，夜九歌對她，不可能沒有防備的心思。
所以，她剛剛故意吃下。
她一直覺得，夜九歌是沒有心的，是勾引不得的！可如今，她偏偏要去做這樣的事情。
因爲那日天祭，這個男子的臉上，有着紅塵俗人該有的情緒。
那麼，他便是六根不淨。
那麼，她就試試，看看能不能夠讓他五毒不清。
夜九歌看着面前的糕點，聞着倒是有一股清香。
於是，他就着的鳳煞的手吃下了那塊糕點。他未覺不妥，鳳煞卻歡欣不已。
會吃就好。
收回手，鳳煞歪着腦袋看着夜九歌，謫仙姿容，淡漠氣質，這樣的人，天生是爲了當神棍而生的。
“九歌，你長得可真好看啊。全身上下連一點瑕疵都沒有呢。”
鳳煞興奮的盯着夜九歌喋喋不休。
美男養眼，就算對方是敵人，也是可以用來欣賞的嘛。
夜九歌拿起古書繼續看着，自動屏蔽了耳邊的聒噪。
彷彿身邊根本就沒有一個如花美眷，耳邊根本就沒有人在那裡唧唧喳喳。
“九歌，你其實，也挺寂寞的吧！”
鳳煞決定放大招。
這一句話，實在是殺傷力十足。但凡身居高位者，哪有不寂寞的。只是，很少有人看穿，很少有人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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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九歌稍微擡了一下眼眸。
復又低下頭去。
寂寞？
他不覺得。一個人，早已習慣。
見他沒有答話，鳳煞有點小失落，感覺大招無用，有在那裡天藍海北的瞎扯着，桌子上的茶都喝了無數杯了，卻愣是沒有讓夜九歌迴應一句話。
挫敗感，油然而生。
她思索着，要不要將真容展現出來，然後，再試試！
姑且壓下這想法，她起了身：“九歌，今日我就先
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沒有人應聲，她倒不覺得有什麼不正常的。
出了靈虛宮，她收起臉上的假笑，妖里妖氣的眼睛裡染上一抹凌厲：“我早就說，你是一座我必須要征服的高峰。”
朝華樓內，菩提葉落，靜坐男子伸手拿了桌子上的桂花糕放入口中。
是夜。
鳳煞早已經入睡，結果發現的身上一涼，猛地轉醒過來。
“哎呀，媽呀，我現在是在哪裡？”
“在本王的屋頂上。”身側傳來莫邪的聲音，有點小小情緒，有一點悲涼。
鳳煞打了個冷顫。這大半夜的，她居然直接被人給撈到了別人的屋頂上。
不過，頭頂上的月光皎潔而無暇，身邊荼蘼的香倒是宜人，一襲紅衣的莫邪也和往日有些許的不同。
“大叔，是出什麼事情了嗎？”鳳煞察覺今天的莫邪有些不正常。
“本王府裡出了奸細，還是本王親自培養出來的，影衛裡最讓本王驕傲的，本王信任他，今日，他卻想要來要了本王的性命。”
語氣很冷，幽涼幽涼的，讓人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莫邪，這世間有人會背叛你，但是，總是有人會拿真心對你的。”不知爲何，這個當口，鳳煞就想要安慰一下他。一向無所不能的人，偶爾的脆弱，會讓人格外的容易心軟。
那一會兒，他有些睏倦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未曾束起的長髮散發着墨玉一樣的光澤：“真心？煞兒，你能夠讓本王感受嗎？”
他的聲音已經褪去了往日的邪氣，帶着幾分的真誠。
不知道爲何，鳳煞總覺得現在的莫邪看起來很脆弱。
她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莫邪，以你真心，換我真心，我一直都覺得，給予都是相互的。仇恨也好，愛也罷。當然，這世界上總是會有人渣的。”
月夜下，兩個人就那麼靠着，身體的距離很近，連着一起拉近了的，還有心的距離。
金秋的桂子在暗夜裡飄着香，誰把紅豆，一絲一縷磨成傷？
在鳳煞不曾察覺的空當，莫邪妖異的雙眸裡劃過一絲算計得逞之後的狡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