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清嗓子,但見她只大聲嚷嚷道,“喂!我現在可是病患,你作爲長姐不來慰問關心我也就算了,居然還在這裡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簡直喪盡天良,喪心病狂,慘不忍睹,我……”
說到這裡,眼前的小人兒有少許的卡殼,似乎是正在腦子裡頭蒐羅着什麼詞彙,奈何平日裡不好好專心念書,這時候任憑是想破大腦,也再捉不出什麼新鮮貼切的詞彙來,半晌也只能夠憋出了一句,“總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險些被這麼一句孩子氣的示威給逗得笑出聲來,然而想到跟前的人若是見到她這副逗趣的模樣,十有八九又要開始鬧脾氣跳腳,連忙收斂起了嘴邊差些就要蔓延開來的笑意。
然而即使她已然足夠小心,眼前看似正扭着頭鬧彆扭的小人兒卻還是出奇精準地捕捉到了她脣邊那稍縱即逝的笑容,果不其然已經開始鬧了起來,“罷了罷了,此前說你是白眼狼都是擡舉你了,都是我傻,都是我不聰明,你在外頭逍遙快活幹我什麼事,你此前也沒有找我商量過啊。爲什麼需要我最後幫你收拾爛攤子,還白白地割了自己一刀,流了那麼多血,疼得我死去活來的,說起來都是我活該,誰讓我思量着你從前幫我禮待過那些個受處罰的下人,一心想着要管你這檔子破事,都是我錯,都是我錯。”
這般賭氣的話語,果然只有孩子才能說得出口。
她本應該順着她的話繼續討好下去的,然而在聽到末尾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似乎也能夠感覺到那樣的疼痛。
幾乎沒做多想,她已經不由自主地擡起了手來,朝着眼前正在出奇怨念地百般抱怨的妹妹頭上摸去。
眼前正在碎碎唸的小少女看起來明顯被她這副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想要躲開,但最終卻還是沒能躲過她的手,只由
着她的手在自己的頭頂的髮絲中輕輕地撫摸着,好似在面對着一件珍貴的寶物。
十幾年了,她與這個與自己擁有着同樣血緣的妹妹在一起相處十幾年了,居然在今天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從不孤單,自己的身邊就有這樣好的人。雖然這個人從前是這樣討厭自己,然而在付出真心的時候,卻也是實心實意。即使辦法有些傻氣,卻也最爲動人。
一時間她只覺得喉中有千千萬萬的話語想要說,然而堆積在這麼一刻,卻又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這邊心中有着諸多思量,那頭的小人兒看起來卻是一臉莫名其妙,明明看起來對這樣親暱的觸碰有些抗拒,但是卻偏偏又始終沒有躲開,只在口中兀自絮絮叨叨道,“你這是怎麼了,別亂動我頭髮啊,你難道不知道,女孩子的頭髮是最寶貴的麼?哎,你輕點,再輕點啊,我平日裡可是多精心保養我這頭秀髮的,旁人便是連摸我也是不讓摸的,要不是看你是長姐……呸,要不是看我現在不好動的情況,我非得將你揍趴下不可。哎,我說都說了,你怎麼還在摸啊……”
話音未落,眼前的人一轉眼,便已然看到了她眼中積蓄着的淚光,一時間不禁也慌了神,然而嘴上依舊硬着,“我這不過就是口中隨便抱怨兩句,你怎麼就哭了?從前怎麼就沒發覺出來,你是一個這個樣子的愛哭包,都這麼大了,還哭成這副模樣,你說丟不丟人。我要是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你在府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就徹底毀了,你怕不怕?……哎,我不過就是這麼隨口一說,又不是真的,我堂堂蘇府二小姐,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不入流告狀的事情,你別當真啊。”
耳畔聽着那個小人疑惑而俏生生的聲音還在繼續着,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然而眼球卻痠疼得很,忍不住已經有淚珠滾落了出來
。
她也的的確確不知道如今自己怎麼會變得這樣愛哭,就這麼一天下來,自己已然幾次毫無形象地在旁人面前痛哭過,但她卻沒有絲毫的後悔,如今也只一邊撫摸着跟前妹妹的長髮,一邊忍不住已經哽咽出聲來。
眼前的小人兒這回徹底慌了神,口中的話語也開始斷斷續續起來,幾乎有些口不擇言,“哎,我都說了是開玩笑,開玩笑,你怎麼還在哭啊,丟不丟人。我現在還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傷患呢,我還什麼都沒有說,你反而變成這副模樣了,真是奇怪。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行麼,你也不至於哭得更兇了吧?到底你是長姐還是我是長姐啊?”
隨着跟前人的嘮叨聲逐漸低落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這才哽咽出聲來,“你……你方纔明明說你不疼的……”
話說出口,連她自己心中都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這樣孩子氣的話語,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然而不知道爲什麼,她此時此刻心中的的確確環繞的便是這個問題。
跟前的小人兒顯然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引得一怔,那常日嬉皮笑臉着的面目難能出現了幾分僵凝之意,而後過了數十秒,這才終於反應了過來一般,只捂着嘴再度笑了出來,“明明也就跟我一樣還是個小孩子,平日裡頭裝什麼成熟?不過一句話就把你惹成這副模樣,我倒像是重新認識你一場了。”
頓了頓,那方纔輕笑着的語氣卻陡然收斂起了幾分來,眼前的小人兒已經一咕嚕地盤腿直身坐了起來,那雙如同小狐狸般靈動的眼眸便如此望着她,“不過,阿姐,你能夠這樣關心我,我便覺得那一刀沒有白劃。我其實也不知道你今天到底去到了哪裡,也不知道你究竟去做了幹什麼,但是我想,若是我做了這等事情,你大概就算不知道事件起因後果,也還是會幫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