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止步。
“求你？”她回頭，冷然打量着南溟，眼中不解且不信。
“不然……”南溟輕笑着抿脣，他故意拉長了聲音，似認真地斟酌了兩秒，然後才輕描淡寫地繼續，“你要理解成‘請我’也可以。”
在救人方面，他好像……主動做了讓步？
喬慕越發不解。
她不相信：南溟這麼好說話？
如果這麼輕易肯救，他剛纔爲什麼開槍？
除非……
“你的條件呢？”想到這裡，喬慕不由攥緊了拳頭，直接問出來，“讓你救這些人，你有什麼條件？”她先發制人地提問，但是她的心裡，只希望南溟的條件別太過分。
因爲她很清楚：這些人，只能靠南溟救回來。
她別無選擇。
“你跟我走。”南溟微笑，平靜自然地提出這個要求。
“什麼？”
喬慕臉色一白。
大腦在接收到這個訊息時，她便想直接吼回一句——“不可能”！但是，空氣中還瀰漫着濃郁的血腥味，她的周圍，還躺着奄奄一息的人……
“你跟我走。”南溟重複，他心平氣和地回答了她的問題，並且補充，“只要你跟我離開這裡，這些人就可以都活下來……怎麼樣？”
他以開玩笑的口吻，拋出這場交易。
喬慕啞然。
她張了張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跟他走？
她怎麼可能跟他離開！
“……呃！”
率先中槍的那個下屬，在此時發出一聲痛吟，他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突然就不動了。
“喂！你怎麼樣？”喬慕一急，連忙蹲下去，查看對方的情況。這回下屬的鼻息更弱了，因爲嚴重的失血，整個人已呈現瀕死的慘白。
喬慕想也沒想地轉向南溟：“我……”答應你。
她想這麼說。
然而，她纔剛說一個字——
“算了。”南溟卻率先開口，撤銷了這個交易。他似笑非笑地搖搖頭，像是撤回了一個玩笑，自言自語般地低喃，“……沒意思……也不合算……”
喬慕一愣。
她不知道他盤算的是什麼？
她只是心中一沉，脫口而出：“你不救人了？”
“呵……”南溟輕笑出聲。也許是她的緊張，在他眼中看來委實滑稽？反正在她問出那句話後，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忍俊不禁的神色。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差遣她：“去把搶救車推過來，醫院的病區走廊應該都有，紅色那輛。”
“啊？”變化來得太快太突兀，喬慕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看到南溟已經丟開那把槍，然後坐在牀上，開始活動着雙手的指骨和手腕。
喬慕突然明白過來。
“好！”她的眼睛轉亮，信息地起身，連連應聲，“我這就去！這就去……”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走廊上，找到那輛紅色的搶救車，然後迅速地推回病房。
……
病房內。
南溟已經下牀，正蹲在下屬旁邊，撩開他的傷口看。
“手套，鑷子，50ml注射器。”聽到她推車回來的動靜，他頭都沒擡，直接抱出一串物品，然後向上伸手。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把她當助手用。
“哦，好。”喬慕應聲，連忙打開搶救車，在那些抽屜裡翻找，把東西遞給了他。她很緊張，以至於拆那些塑料包裝的時候，她的手指都在發顫。
具體要怎麼做？
她不懂。
她能辦到的，也就只有拿東西遞東西。
所以……
“其他的我不會……”喬慕緊張地低喃出聲，她如實相告，並且想要和南溟商量：是不是可以去請一個專業的醫生過來？
可是話未說完，南溟突然擡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只是零點一秒的停頓，他便又低頭。這回他戴上手套，直接用手指，扒拉開傷口的皮肉，然後用指尖去探子彈的位置……
場面無比血腥。
在這種直觀又可怕的場景中，喬慕聽到他開口，平靜又低沉地說完下半句——
“不用你會。我會就可以了。”
…………
“拿注射器。”
“好。”
“拿紗布。”
“好。”
“受不了就把頭轉過去。”
“……好。”
……
給他打下手的每分每秒，對喬慕來說，都是無比煎熬。
南溟的動作熟練迅速，可他救人的方式，完全超出了她所理解的醫學範疇。喬慕看着覺得可怕，但轉過頭去，光聽聲音卻覺得更可怕……
他很專注。
除了處理那些傷口外，他基本不說話。
“他們應該都不會死的吧……”看到他救人的進度，喬慕暗暗鬆了口氣。她遲疑了兩秒，忍不住問出來，“既然你會救他們，爲什麼還要開槍？”
“再拿塊紗布。”南溟沒有回答，只是朝她伸手。
“哦，好。”喬慕連忙拿了東西給他。
然後，她也跟着沉默下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
“咔嗒！”
“喬……”病房的門被打開，剛剛那個被支開去買飲料的下屬，出現在了門口。他正打算找她，卻在看到病房內的情景時，臉色不由一變。
“喬小姐，小心K先生！”他迅速改了口，伸手試圖拉喬慕的同時，已經掏出了槍，直指南溟的方向，“這裡交給我，您趕緊去叫人！”
“別……”
喬慕驚呼，下意識地想要阻止。
可是她該怎麼說？
滿室的血腥，她要如何解釋“殺”與“救”的關係？
“喬小姐快走啊！”下屬疾呼，直接把她拉了過去，力道之大，讓喬慕的身形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有站穩，“這裡太危險了！快走……”
下屬一邊喊着，便一邊將她往身後帶，用身體護住她。
喬慕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她只能用眼角的餘光，捕獲着另一個方向——那裡，南溟已經停止了動作。他雖低着頭，也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周身，已有明顯的殺意蔓延出來……
喬慕心中一沉。
縱使下屬的手裡拿着槍，但她直覺地認爲：一旦動手，下屬肯定會是輸的那個！而且這個下屬的下場，肯定還不如氣息奄奄躺在地上的這些人……
不行！
她必須先發制人。
“抱歉了。”喬慕喃喃地開口。
在這種情況下：她想救人，想不讓事態惡化，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只能選擇對不起下屬！
“什麼？”下屬一愣，對於這聲突然的道歉，完全反應不過來。他茫然地一頓，試圖回頭，“喬小姐，您……”
“抱歉。”喬慕重複。
她沒給對方看清自己的機會，在對方轉頭過來之前，她便直接揚手，用足了力氣，打在對方的後頸……她記得，是這個位置。她第一次，嘗試把人打暈。
“碰！”
下屬悶聲倒地。
“……我解決了。”喬慕深吸了兩口氣，在確認下屬只是暈過去後，才臉色微白的擡頭，重新看向南溟的方向。她的聲音，勉強維持着平靜，“別殺他。”
南溟挑眉。
他的眼底，掠過明顯的意外。他的殺意斂去，緩緩地站起身，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隔了半晌，才突兀地丟出一句評價——
“你和他真的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