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搖了搖頭。
“我不困。”經歷過適才的那一切，她沒有絲毫的睏意。喬慕抿了抿脣，喃喃地問，“等天亮以後，我們還要去和荒流合作，讓他帶我們找出口嗎？”
她不信任荒流。
這次的“意外”，便是最好的佐證。
“嗯。”唐北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似點了點頭，始終都維持着平和從容，淡淡地補充，“在這個地方，他是最好的嚮導。”
“他設計了你！”喬慕提醒，面色不愉。
“的確。”唐北堯坦然地應下了，他在停頓了數秒後，才似思索般地低喃，“只是有一點，我覺得有些奇怪……”
“什麼？”喬慕下意識地仰頭。
這個動作，讓她從他的懷抱中退開，又能近距離地看清他的臉。此時周圍的火堆漸暗，那搖曳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出一片橙黃。
唐北堯的眉頭皺着。
他眉心明顯隆起，周圍一片凝肅。而他那雙赭色的瞳，也眺望着遠方，凝視着黑暗中的某個方向……他留給她的，是這樣一個若有所思的側影。
喬慕還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好像……”隔了許久後，唐北堯才斟酌着用詞，說出自己的判斷，“沒有想置我於死地。”
“荒流嗎？”喬慕反問，繼而不由氣憤，“這難道還不夠嗎？還不叫置於死地？我剛剛在來的路上，看見……”說到一半，喬慕的聲音噎住，沒辦法形容那殘忍血腥的細節。
死了好幾個人……
除了趙警官倖存外，其餘的人，都幾乎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看見你們被那些怪物襲擊，很慘！”憋到最後，喬慕也只是頹然地垂下頭，暗自捏了捏拳頭，“這些都是荒流故意的吧？”
“嗯，他的確是故意的。”唐北堯應聲，同意她的觀點。但他看問題的方式和她不一樣，分析得再深入一點，便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但他沒有殺我的理由。我現在死了，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想解決我的話，他之前就應該動手了……”
這是唐北堯不解的地方。
喬慕在旁邊靜靜聽着。
“那他是爲了……”待唐北堯說得差不多了，她才低喃着開口，試圖跟着一起猜想。
但——
唐北堯搶了她的先。
“他好像知道我不會死……”他緩緩地出聲，嗓音淺淡平穩，但卻是無比的篤定，“他好像……知道我可以對付那些東西。”
這是唐北堯的判斷。
“嗯？”喬慕一怔。
唐北堯所說的，對她來說無異於是一枚重磅炸彈，“轟”地一聲在腦海中炸開，打亂了她所有的思維。
而唐北堯微微抿了抿脣——
“他怎麼會知道？”他斂眉，這正是他最不解的地方，“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也經歷了一番驚險，經歷過一場九死一生的拼殺。
在短暫的失控失憶之前，連他自己的心裡，也是沒底的……
…………
夜色沉靜。
各種的震驚、不安、後怕……無數焦躁的情緒，充斥着喬慕的腦海。她越是想理清頭緒，便越是徒勞無功，身心滿是疲憊……
還有七個小時才能天亮。
這漫長的夜裡，還有七個小時，他們得這樣度過。
喬慕想在天亮前想個辦法，可是最後——
不知不覺間……
之前還說了無睏意的她，就這樣沉沉地進入夢鄉。
……
夢裡沒有殺戮。
夢裡也沒有護禁獸，沒有荒流的惡意設計。
喬慕夢見自己牽着唐北堯的手，在某個地方奔跑前行。她覺得很開心，因爲這裡沒有束縛，也沒有潛在的危險……這裡有的，就只有他們。
她找到一扇門。
‘我找到回家的路了，我們可以回去了。’遠遠的，喬慕便指向門的方向，喜不自禁，‘太好了！總算不用被困在這裡，我們安全了……”
她興奮地往門那邊衝，這種強大的喜悅感，讓她根本無法考慮，憑空出現一扇門，是多麼詭異。
門沒鎖。
喬慕轉動了門把手，下一步便能直接推門而入。
‘唐北堯？’她回身招呼唐北堯，揮舞着雙手想要讓他走快點。但是手揮到一半，她的動作便停住，就連臉上的笑容，也僵硬在那裡。
人呢？
身後空空如也。
他們奔跑而過的那塊平地上，再也沒有唐北堯的身影。然後她看到的風景也迅速地模糊變型，從正常的景象，變成荒野，再變成荒漠……
她像是在數秒之內，經歷了這裡數百年的變遷。
“哐當！”
身後的大門自行打開。
有一股力量傳來，將她拽入一個無底的深淵。這個場景喬慕記得的，就像是銜接了她的上一個夢境，她被拽入那個黑洞，然後不停地下墜……
但她醒不過來。
即使知道這是在夢裡，她依舊無法清醒。
“咚！”
一聲悶響。
像是黑洞底下傳來的聲音，又像是上方的門關上的聲音。喬慕緩緩地睜開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停止的墜落，身處於一個徹底黑暗的環境裡。
這是哪裡？
有人嗎？
誰可以來救她出去……
“有人嗎？”喬慕嘗試着問。
但無人回答。
周圍安靜得可怕。
喬慕雙手撐着冰涼的地面，試圖站起身來，但是突然有一個冰涼的東西，貼上自己的臉頰……像是人的手，卻冰涼得沒有人的溫度。
“誰？”喬慕驚叫出聲，猛地拍開對方的手掌。
臉上的觸覺消失了。
那種令人窒息的冰涼觸感，從她的面上移開。
但她的手腕一緊，卻被對方的強力控制住。
“你來了……”對方開口，沙啞的嗓音中帶着明顯的欣喜。聽起來，有幾分熟悉。
是這個人！
她曾很多次夢到這個聲音！就是從黑洞中傳出的聲音……他就是在黑洞底下的人！
“你……”這個時候，喬慕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周圍的一切，都如此逼真，逼真得讓人覺得可怕，“你……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她已忘記這是夢境了。
現實的思維讓她快速思考，大膽地做出這個假設。然後，她問出來——
“你爲什麼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