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
大概是她之前太大聲，清晰地傳遞了憤怒，少年這才停住動作，仰頭看過來，委屈滿滿地盯着她。
“唉……”喬慕無奈輕嘆，她一邊說話，一邊從旁拿了一塊乾淨的布，去擦拭他傷口附近的污漬，“得先把這裡擦乾淨再上藥，要是這裡有消毒水就好了……算了，你也聽不懂……”
“咔噠！”
正說到這裡，門口傳來一聲細響，喚取了她的注意力。
喬慕轉頭——
她看到一個駝背的女人，正捧着一個綠油油的罐子，悄然站在門口。對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那寬大的袍身，遮住了手腳。
看打扮，這個女人……
是“奴隸”？
和剛纔那些人一樣，性命如同草芥的奴隸？
“有什麼事嗎？”喬慕開口，問完之後纔想起來對方聽不懂，於是她頓了頓，等不到對方有所反應，索性轉回頭來，繼續擦拭少年傷處的污漬。
至於那個奴隸女人，就當她不存在，任她站着好了。
“啊嗚那……”
可是喬慕剛低頭去擦，那個女人卻突然闖進來，嘴裡喊着她根本聽不懂的語言。對方不停絮叨着，反覆阻止她的動作，執拗地把那個綠油油的瓶子遞上來。
“這……”反覆了好幾次，喬慕才隱約明白過來，“給我的？是什麼？是藥？”
她打開蓋子，聞到濃郁的藥草味道。
而那個駝背的女人不再多話，把東西塞過來後，她便迅速地轉身，依舊是弓着身子，小跑着離開了木屋……她的速度很快，一溜煙就跑得沒了影。
“喂……”喬慕根本來不及叫住對方。
她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的藥瓶，又看了看少年小腿上的箭傷……猶豫了數秒後，她還是選擇相信善意，使用這瓶藥。畢竟除了這個，這裡也沒任何藥物了。
“唔……”
“別碰！”少年低嗚地想要觸碰，喬慕直接把他的手打了回去。然後，她才低頭，專心地把那墨綠色的藥膏，塗上少年的傷口，“有點味道，你忍一忍哦……”
她仔細塗完，接着根據常識，她想找一塊布把傷口包起來。
但是她纔剛起身——
“嗚嗚……”
少年又低喃了兩聲，喬慕聞聲看過去的時候，少年已經擡手，直接把那墨綠色的藥膏，一把抹去。
“不可以！”喬慕不由一急，下意識地出聲阻止，連忙衝過去抓住少年的手腕，氣憤地喊出來，“你知不知道這個藥必須……”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爲她看見少年原本受傷的地方，已經光潔如初。適才的箭傷、那猙獰的傷口、被翻起的皮肉，全都不復存在。他就像，沒受過傷一樣。
喬慕啞然。
她盯着看了許久，最終視線回到那個藥瓶上，沒來由地感嘆了一句：“沒想到這時候，已經有這麼神奇的藥了。到了我們那個年代，反而……”
退步了？
或者說這種神奇的藥物，這樣的醫療技術，並沒有流傳下去。
還真有點惋惜。
“呼呼呼……”少年已經在木屋裡玩起來，他好奇地觸碰着各種東西，像是個小孩子，不，應該說是像是頭興奮的小狼一樣，跑來跑去。
喬慕回神。
她收起適才那莫名的感嘆，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才意識到身上還穿着髒兮兮的衣服。她總該收拾好自己，再想辦法見到唐北堯吧？
至於怎麼帶回唐北堯……
這還需要從長計議。
喬慕一邊思考，一邊拿了衣服去後面換。之前“奴隸”送過來的乾淨衣服都是兩人份的，她一份，那個少年也有一份。給他們的衣服倒還算正常，她是普通的長袖長裙，藍色；少年則是普通的長衫，灰色。
她的衣服不是很合身，大了許多，鬆垮垮的，裙襬還拖在了地上。但這種時候，喬慕也沒什麼好挑的。
至於少年……
喬慕換完了衣服出來，才發現少年還在門口打滾，他愜意地伸展着手腳，大半個身體就這麼蹭在外面的土地上，髒兮兮灰撲撲的……
看到她手裡的衣服，少年連忙起身跑了過來。
“停！”喬慕止住他，她上下打量了他幾圈，最終還是無奈地垂下肩膀，“……你去洗洗吧。”
…………
木屋的旁邊就是一條小河，清澈見底。
喬慕沿着河道走了很長一段，目光始終盯着某個方向，她的思緒在遊離，腦子裡暗暗想着：如果這麼一直走下去，會不會碰到唐北堯？
她記得人類自古以來，都會靠河道而居。
這個時代，也會遵循這種古老的文明麼？
“嗚嗚……”跟在身側的少年嗚咽了兩聲。
喬慕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帶少年來洗澡的！得把他洗乾淨了才能穿乾淨衣服！只是……他會游泳嗎？
“要進去洗乾淨……”喬慕比劃着，用手勢示意，回頭又問了問，“……狼會游泳麼？你會麼？”他被狼養大，生活習性應該和狼相似一點。
少年茫然地仰頭看她。
但她的話音未落，少年便像是頓悟了什麼，陡然轉身，直接跳入了水裡。
“喂！”喬慕一急，看到人又浮了起來，才鬆了口氣。
她索性走近幾步，在岸邊找了塊石頭，就地坐下。
少年在河裡狗爬式地轉來轉去，很快摸到幾塊漂亮的石頭，討好一般地遞過來，示意她拿……看來他是誤會了，不知道是來洗澡的，以爲是來摸石頭的。
“謝謝啊！”喬慕接過，看着對方的泳姿，啞然失笑，“你真的像頭狼一樣……”
說話的同時，她低頭，把玩着掌心中溼漉漉的石頭，“但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乖的狼，就像是心智未開的小狼……恩？”
說完，她才發現少年沒遊走，而是停在她面前，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幹嘛？想把石頭要回去？你聽得出來我在誇你？還是什麼……”喬慕只能像和動物溝通那樣，有耐心地揣測。良久，她才終於得出結論，“……小狼？你喜歡這個名字？好吧，那就叫你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