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廝殺很慘烈，法術餘威和衝擊波雜亂四竄。
某處不起眼山埡口，漁家女孩馮英和好夥伴戰戰兢兢爬上山，露頭看了眼混亂的戰場，強風襲來，眼疾腳快跑進二層樓高岩石後藏身，岩石厚重，至少能帶來微弱的安全感，隔着這麼遠總不至於無辜躺槍。
馮英抱着纏滿破布鏽跡斑斑的直刀，拿出潦草地圖翻來覆去查看。
“奇怪，這裡沒有軍事重鎮也沒有修士族地，怎麼忽然成了戰場呢？”
雨聳聳肩。
“鬼才知道怎麼回事，天下到處都是莫名其妙的事。”
突然，旁邊有誰幽幽說話。
“我是鬼，可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啊，睡了兩百年的棺材都崩了。”
馮英和雨嚇得險些拔刀砍過去，坐地往後挪兩下，再一看，這石頭跟前密密麻麻影影綽綽，妖魔鬼怪甚至人族修士扎堆，有的探頭探腦看熱鬧，有的腦袋拱地裡瑟瑟發抖。
留下的都是跑得慢的。
之前燃燒精血早就遁出千里之外，剩下捨不得精血吝嗇之輩。
還沒等多問幾句，頭頂呼獵獵大大小小通紅火球掠過，帶起的熱浪狂風吹得二女髮絲亂舞，某個膽小妖獸驚叫逃竄，結果被一顆火球砸得沒了動靜。
馮英甩甩頭髮抖落灰塵石子，外面戰鬥爆響太吵，她只能朝妖魔鬼怪和修士們大喊。
“你們誰有辦法通過戰場？我倆想要去對面！”
唰的一下。
影影綽綽都扭頭看過來，眼睛注視馮英和雨，正常的眼睛，紅的白的黑的甚至沒有眼睛的都在盯着，似乎聽到某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岩石下很安靜。
“……”
馮英眨眨眼，扭頭問同樣呆住的雨。
“難道不能穿過去麼？”
話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龐然大物破空聲，帶着撕裂空氣的錚鳴而來，馮英和雨還有妖魔鬼怪以及修士們擡頭，看見半截樓船燃燒火焰從頭頂轟鳴掠過，破損殘存的法陣還在努力閃爍光芒想要拯救船隻……
伴隨半截大船而來的還有亂七八糟碎片，以及慘叫或者死透了的人影。
火光短暫的照亮石頭後面的避難者們的臉。
巨大殘破船隻撞擊對面山坡，堅固的船體撞塌半個山峰，大大小小石塊混合燃燒的船體朝山下翻滾。
雨搖了搖頭。
“我不覺得現在是趕路的好時候。”
後背使勁往岩石靠了靠，努力給自己營造安全感。
按理說散落的飛舟碎片甚至屍體都是好東西，是荒原掠奪者和流浪者的盛宴，顯然，暫時沒有誰打算出去發財，戰場可不是在舒適環境裡的暢想沉迷，更不是熱血者的殿堂，戰場只有死亡。
頭頂夜空連續不斷有流光雜亂無章亂飛，偶爾能聽見或遠或近噗通聲。
那是肉體從高空落地聲，距離最近的是某個聖朝兵卒，墜落時在岩石上彈了下，悶哼以及骨骼斷裂聲清晰可聞，就落在不遠處，掙扎幾下沒了動靜。
馮英仔細觀察死者衣甲上的標記。
“聖朝的，是個伍長，相當於金丹後期修爲，從額頭至左腹的刀傷是主要死因。”
“另一方軍隊是誰？”
“不知道，看起來很厲害，散落這麼多屍骸和器械大多都是聖朝軍隊。”
馮英也看得出另一方軍隊很強大。
旁邊的鬼幽幽開口。
“蛇妖，全是蛇妖，出現的很突然，從天上而來死後又迴天上。”
“……”
雖然不太懂，但聽起來有種奇怪的神秘感。
兩人無奈，只能背靠岩石看頭頂發呆，很精彩，不斷掠過各種刀氣劍意和法術法寶甚至殘骸，莫名的下雨，伸手摸了摸臉頰，溼溼的。
放下手仔細看看，是紅色的血，天上下的並非雨水，而是血。
馮英手指抿去血液。
“戰爭，殺戮，到底爲了什麼……”
雨習慣性聳聳肩。
“還能爲了什麼，爲了帝王的家族利益唄，其他都是炮灰或者資源。”
“聽起來讓人憤怒，什麼也做不了。”
馮英回憶起小小的漁村，每天努力勞作才能活着，還要隨時面對突如其來的病痛，害怕受傷，畏懼天災，死亡隨時會出現，送走了老人甚至也埋葬過剛剛成年的年輕人，每時每刻都要用力活着。
父母含辛茹苦用愛和汗水養大的孩子，卻爲了別人的財富和權力而死亡。
一路走來一路思考，沒想到任何解決鬧劇的辦法，唯有將希望寄託在遙遠的孤峰。
雨無奈笑笑。
“沒錯，除非自己也成爲仙神，同樣的，仙神在更高的仙神眼裡同樣是資源工具。”
“真希望亂世早些結束，我回漁村捕魚養鴨，你也能找到丟失的記憶。”
“會有那一天的。”
兩個女孩互相依靠藏在岩石後，看漫天星火流矢。
偶爾地動山搖，也許是被法術或重物撞擊所在的大山，沒誰敢探頭去觀望長見識，紛亂嘈雜的兵器撞擊聲猶如除夕夜的鞭炮，血雨滋潤了乾涸的土地，散落的殘肢斷臂在灰色土地上點綴朵朵豔紅的花。
鬼物蜷縮着不敢動，也許在回憶被炸碎了的棺材。
妖怪們竊竊私語探討爲何無法遁地，山體不知怎的異常堅固，而邪修們考慮挑弱者打斷腿掩護自己逃跑，魔修們計算自己的精血夠不夠血遁出戰場，如果不夠的話要不要吞噬幾個。
在膽戰心驚中慢慢苦熬。
沒完沒了的戰鬥……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戰事卻更加慘烈膠着。
就在馮英和雨想着吃點東西時，忽然，馮英手中鏽刀發出顫鳴示警。
兩人對視一眼。
“趴下！”
剛剛低頭，一股凌厲刀氣從房屋般巨大的岩石上劃過。
幾個身材高大的妖獸魔修定住，嘴脣哆嗦，眼睜睜看着半截身軀緩緩滑落，切口平滑血紅色，死的毫無準備。
緊接着巨大岩石驟然崩碎，五個身穿甲冑聖朝兵將狼狽落地，顧不得傷勢手持兵器大吼給自己壯膽！
“殺……！”
然後，身穿精美盔甲身材修長的尖耳蛇妖兵閃現，長槍瞬間刺穿一名對手，鬆手，快速拔刀出鞘並彎腰避開襲來的兵器，靈活近身，刀光閃過兩人栽倒！
猛地爆發瞬間加速出現在另一人身前，森白刀尖帶着血跡出現在對手後背！
來不及拔刀。
轉身用手抓住最後一人刺來的刀刃，精美金屬手套折斷刀刃反手插進其額頭，短暫的事件內連殺五人。
動作乾脆利落優雅柔美，看胸口以及腰部猜得出盔甲裡是位女性。
戴面甲的蛇妖兵緩緩回頭。
妖魔鬼怪散修邪修們一鬨而散，只有馮英和雨留在原地。
馮英莫名覺得自己的刀和她的刀很像，刀法近似，雨不知爲什麼沒有害怕的感覺，兩人愣愣和女蛇妖兵對視。
約莫過了兩個呼吸，女蛇妖兵像是失去力氣。
噗通一聲跪地，而後面朝下栽倒。
直到這時馮英和雨纔看見她後背有傷口，血液染紅了盔甲精美紋飾，剛剛那一番打鬥幾乎是迴光返照臨死前最後的爆發，待耗盡力氣再也站不住了。
兩人對視一眼趕緊衝上去，不知怎的很想救她。
連忙翻出各種藥粉止血，又不知怎樣解開盔甲只能多灑些藥粉，再將穿着全套盔甲的尖耳朵女蛇妖兵翻過來，想喂丹藥卻打不開面甲。
馮英和雨手忙腳亂。
“這玩意怎麼打開！掰不開啊……”
太堅固太結實，兩人完全不懂操作。
很突然的，沾染灰塵的透明面甲嘴巴位置染上紅色，她在咳血！
胸膛劇烈起伏，兩條腿顫抖在地上蹬出泥坑。
“快……快打開……”
倆女孩焦急亂摸，好不容易摸到機擴位置，咔噠一聲，內部染紅了的面甲開啓並向上掀開。
當打開面甲才發現是個特別漂亮的女孩。
很年輕，皮膚白皙，丹鳳眼，英氣的劍眉，奇怪的是即使重傷口鼻咳血依舊沒有痛苦表情，甚至說完全看不到表情，睜着雙眼一下下咳血。
“快把療傷丹藥吃下去！快……”
沒等把話說完， 尖耳蛇妖女孩停止了咳血，被血染紅的半張俏臉安靜下來，全身掙扎動作也停止。
馮英和雨呆愣住，不知所措。
兩人跪在安靜的屍體旁，那張年輕漂亮的面孔彷彿與戰爭格格不入。
沒等兩人說點什麼，一道籠罩年輕蛇妖兵屍體的光束突然出現，潔白光束直升雲層高空，馮英和雨沒感到任何危險，眼睜睜看着屍體裡出現和蛇妖女孩一模一樣的半透明虛影，身材修長，年輕，很美……
虛影被光束裹挾急速升空而去，光柱很快消失，蛇妖兵屍體跟前，兩人這才明白那句鬼話的意思。
馮英和雨腦袋有點兒亂，情緒低落回到沒了妖魔鬼怪的岩石跟前。
小心探出腦袋掃視寬廣戰場，看見陸陸續續不斷有光柱升空消失，反觀聖朝那邊死了便死了。
雨揉揉腦袋想起些許東西。
“和當初的天庭很像，天兵天將死後魂魄迴歸並有機會重生，也許還會保留部分記憶。”
馮英則回憶起漁村清晨鋪滿湖面的屍體，以及路上隨處可見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