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昱說話很讓人不爽，泰玉依舊心平氣和：“苦昱先生，我需要的是體術專業評測，至少也是與之相關的諮詢事務……”
“這太簡單了，我可以給你一個‘輔役’身份，就像祭司身邊，往往會配備司勤人員，需要兼顧保鏢、司機、維修等能力，除了需要掛靠神殿，要比你那個‘諮詢師’更適配你的綜合能力，專業評價權重也會更高。”
稍頓，他又補充：“當然是沒有編制的那種，也是臨時的，類似神殿義工。你別覺得沒意思，想有這重身份，需要引薦人、長期義工評價和基礎知識考試。鑑於戰場特殊情況，這次過後，你就只需要考試了。”
“是嗎？只是一個考試機會？”泰玉笑了起來，“我是說，未畢業的學員，還未成爲祭司或見習祭司，也可以搭配輔役？”
苦昱面甲壓得更近，冷冰冰迴應：“所以你做不做？”
泰玉點頭：“當然，事實上我現在對自家機修天賦更有自信了。”
“你確實很有天賦。”苦昱拉開一點距離，問道，“你信奉的神明是？”
泰玉微怔，隨即來自肉體的本能脫口而出：“晨曦之主。”
苦昱似乎又瞥過來一眼，沒做進一步評價，只道：“我信奉的神明是‘晨曦之主’的忠誠臣屬，戰場的司號者，激揚星際湍流的無盡之風，‘流光王’殿下。這樣更好了，同在神國體系內，文件上會顯得更有說服力一些，回頭可以嘗試匹配調性……現在，你可以拿出備選方案了。”
“是間接方案。”
“是間接也是備選，是我綜合考慮的結果。”苦昱嚴肅給事情定調，隨即又催促，“抓緊時間吧。再糾纏下去，上面的交接結束，換了指揮官，你大概率只能到一線維修點，哦，因爲曼因尉官要求所有維修資源集體調配使用，說不定你就要上戰場了。”
泰玉失笑，扭頭看一側勉強還算清晰的投影界面，上面顯示的都是之前派出的無人偵察設備的墜落點，他隨即又調出數據進行查看，嘴上也不閒着：“所以你是琢磨着我有一定概率死在戰場上，才這麼慷慨大方？”
苦昱見泰玉已經在快速操作，暗鬆口氣，明知道這時候要緩和一下氣氛，但還是習慣性冷硬回答：“也有考慮。”
“那麼，你確實是認爲一個‘臨時輔役’的考試名額，算是慷慨大方？看來神殿學校學員們，平時也挺拮据的。”
苦昱至少五秒鐘沒有順過氣來。
其實他還能噎更久，幸好，甲喜從維修站那邊跑過來，帶了半箱子零件設備，也在催促：“據說權限馬上要轉移了，你們抓緊時間啊。”
泰玉笑着迴應：“肯定的啊，苦昱先生丟了那麼多無人偵察設備在外面，我們必須要嘗試就近召回部分，減少損失。”
苦昱爲之側目：“這就是你的成本開支理由？”
“可以嗎？”
“加速！”苦昱裹着臂甲的拳頭已用力握起來，是怒氣，更多還是緊張。
泰玉語氣依舊平和：“苦昱先生，雖然我們敬奉神明，但日常面對的世界，仍然要服從於基本物理的限制。我的速度也只能是這樣了，哪怕由此產生什麼問題，我也表示接受……倒是苦昱先生你，一次實習而已，要不要傾注這麼多？”
面甲後面似乎有吐氣的聲音，苦昱嗓音也恢復平靜，冷淡表示：“你準備和我談心？”
“不，我只是想說，我們要執行間接方案，就需要調整一下思路。”泰玉手上快速將甲喜攜來的備件組裝成型，嘴上也不停，“我經常對我的學生講，你們參加培訓課，要明白自己究竟要收穫什麼。收穫對體術、對武道、對修行的決定性領悟嗎？對不起，教練我做不到，你們付出的酬金也不匹配。說到底，我最擅長的，只是讓學員們在關鍵性的應試評價之前，獲得對應的信心、一時的成長、甚至只是短暫的好狀態……這話，甲工可能聽着就比較刺耳了，甲工？”
第二次招呼，甲喜才以苦笑迴應：“我有點兒緊張，剛剛走神了。教練，我們接下來會轉到哪邊去？還是在曼因尉官指揮下嗎？”
泰玉搖頭：“不好說，因爲之前各守備點人員綜合使用，幾次輪換下來，已經只有班組，沒有守備點的概念了。要看曼因尉官接下來分管哪一項工作吧，我覺得他在旁邊當參謀的可能性更大些，畢竟戰線排布覆雜，現在又已臨近尾聲，換個思路重新調整意義不大，而這樣對大家都好……當然這是一般情況。”
苦昱打斷他們：“你們還有心情說廢話？”
“你不關心，別人關心的也叫廢話嗎？”泰玉教練癮似乎是上來了，“我們現在應該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纔對，全憑你自己，現在可能已經死在街區裡了，或者只能躲在地下人防工事聽天由命，也不用考慮什麼直接和間接方案——說到底，做事情還是要靠大傢伙啊，單獨一個人，又不是天人、大君，能濟什麼事！”
陳腐老套，又站穩了道德高地的說法，再次噎得苦昱說不出話來，只能冷笑以對。
這還沒完，泰玉又道：“你試圖抓住直接證據，獲得更大更明確的功勳，事實證明做不到，說到底，也是你脫開了體系的緣故。不過，這個體系是‘天淵靈網’……”
“你胡說什麼！”哪怕守備團的陳舊外骨骼連戰時留影系統也未配備，苦昱還是本能的毛骨悚然，對於一位神殿學校的學員而言，這指控極其嚴重。
“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只是職業病發作，想分析一下學員的問題。”泰玉扭頭往他這邊看了眼，隨即又去拼裝設備，“雖然你是在神殿學校上學，不過長期在‘開放權限’區域，感覺可能與‘天淵靈網’的正常體系有些脫節了。身爲體系中人，難道不應該有作爲這個體系眼睛、耳朵……甚至是基礎感知細胞的覺悟嗎？億兆生民，哪怕是神職人員，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爲體系支點的。”
苦昱不想討論這個敏感話題，尤其是別人搶佔了優勢的情況下。
可是泰玉嘴巴不停：“我們這套‘間接方案’的靈感，就是強調體系化。嗯，偉大的‘天淵靈網’體系當然是重要靈感來源，但也有一部分，來自含光星系孽劫世階段，與‘璇晶陣列’相匹配的感知系統——無論是‘璇晶陣列’還是‘天淵靈網’，在體系化原則上，應該大差不差。”
這話多少也有些敏感，苦昱卻已顧不得了，他聽出來，泰玉已經切入正題，現在正是關鍵時刻，當即上前一步，盯着泰玉手中的設備：
“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