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描述警察破案的電視劇，都有這麼一個場景——刑警辦公室裡，豎着一塊白板，上邊寫滿了字，貼滿了各種照片，畫滿了各種箭頭。
一個警察雙手抱胸，或者摸着下巴，雙眉緊蹙，站在白板之前，凝神沉思。
基本上，這個描述是比較靠譜的，不少刑警是有這個習慣。
但細節處，自然還有值得商榷之處。
因爲沒有哪個刑警，是有很多時間待在辦公室的，多數時候，他們都在外邊跑，走訪羣衆，調查取證，要不就是前往緝拿犯罪嫌疑人。
千萬不要認爲，刑警隊的哥們每天都死宅在辦公室燒腦。
沒那麼閒。
不過這個燒腦的方式，倒確實有許多刑警在用。
葉九的習慣是把這些線索都記在本子上，一樣的貼照片，一樣的寫滿字，一樣的畫滿箭頭，希望能夠從中找出關聯之處。
本子是可以隨身攜帶的，白天調查走訪，晚上就躲在賓館裡或者家裡，瞅着烏壓壓一片黑的本子發呆。
倪安東也有類似的習慣。
眼下這哥倆就待在一個房間裡，各自瞅着自己的記事本發呆。
地點依舊是在靜北市天雲大酒店。
這已經是“安歸1121滅門案”發生的第十五天。
十五天前，省廳副廳長王志勝親自趕赴平安市指導破案，省市聯合專案組隨即成立，省廳，平安市局，靜北市局三方派出精幹警力組成專案組，王志勝親自擔任專案組長，郎正，沈旭東和靜北市局副局長擔任專案組副組長。
王志勝趕到平安的當晚，靜北市那邊就派人帶了大量的資料過來，王志勝沒顧得上休息，連夜開會，大家分析過卷宗之後，決定對六個案子併案偵查。
所以，在次日的專案組第一次會議上，王志勝定下調子，這次偵查，以靜北市公安局爲主，平安市公安局爲輔，省廳專家協助。
畢竟六個滅門案有五個是發生在靜北，平安這邊只有一個案子。
而且根據分析，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臨陽縣籍貫，居住地應該也在臨陽縣。
王志勝如此安排，很明顯是爲了方便以後的偵查。
本地警察在本地辦案更有優勢。
靜北警方慨然領命。
實話說，這個連環殺人案這幾年來，實在將他們憋得夠嗆，靜北市局和臨陽縣局，四水縣局的專案組一直都沒有撤銷，到目前爲止，都還有刑警在專門負責這幾個案子的偵查行動。
這個案子一日不破，壓在刑警們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就一天都放不下來。
犯罪分子實在太殘忍，太窮兇極惡了！五個滅門案！十幾條人命！不逮住這幾個傢伙，將他們繩之以法，這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不過平安這邊，也沒有掉以輕心，同樣派出了大批警力。
安歸鎮的案子是最近發生的，在時效上來說，他們這邊可能更加容易找到破案線索。
隨後，刑警四出，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摸底排查。
用的基本還是葉九在第一次案情分析會上提出來那個方案——以臨陽縣周方鎮爲中心，對所有符合“條件”的成年男性，進行調查。
老實說，這種大規模的摸底排查，技術上要求不高，真正令警方領導頭痛的是，需要投入的人手太多了。
臨陽縣雖然僻處靜北市東南一隅，以面積和人口而論，卻是靜北市第一大縣。
轄區面積一千八百平方公里，人口一百二十萬！周方鎮又是臨陽縣東南部最大的建制鎮，以周方鎮爲中心，劃一個半徑二十公里的圓圈，面積差不多就佔到了整個臨陽縣轄區面積的三分之二，區域內人口多達六七十萬，其中符合“條件”的成年男性，少說也得有二十來萬人。
關鍵這二十來萬人，還分散居住在各個鄉村。
從犯罪分子作案的時間來看，主要集中在上半年的三四月份和下半年的十月份十一月份，農閒時節。
所以他們的本職極有可能是農民。
在如此廣大的區域內，逐一排查每一個嫌疑人，排查對象高達二十萬人之多，投入個一兩百警力，就如同將一把沙子撒進大海，激不起半點波瀾。
最要命的是，你根本就沒有辦法確保這二十萬人每天都待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幹，等着警察上門來調查取證。
成年男性，本來就是家庭的頂樑柱，不少人在農閒季節都選擇外出打工，賺錢養家，真留在家裡勞作的反倒是少數。
假如犯罪嫌疑人確實在這個區域內，他們一旦聽到風聲，更會遠走高飛，短時間內根本就不會回家，甚至都不怎麼和家裡聯繫，進一步提高警方調查的難度。
但目前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那就只能使用這種最笨的辦法了。
所以說，刑警破案，不但要講科學，很多時候還要講運氣！或許，在海量細緻的排查工作之中，一條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線索，就能把犯罪嫌疑人牽出來。
葉九和倪安東昨天剛從四水縣回來。
他和倪安東的二中隊，被專案組分在一個小組，以倪安東爲組長，獨立行動，調查取證。
當然，爲了他們在靜北市行動方便，靜北市局給他們小組調派了一位本地警察予以配合。
縱算是刑警，如果異地辦案的話，也會遇到許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很多被調查對象不是那麼願意配合的。
有本地警察陪同，情況就要稍好一些。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嘛。
眼下，葉九就在看着筆記本上一個人名發呆。
唐宏亮！這是他昨天在四水縣保險公司家屬小區走訪得到的一個人名。
到目前爲止，六個滅門案，其中五個都發生在周方鎮附近，唯獨小賣部胡美清案，是發生在四水縣，所以葉九和倪安東都將四水縣作爲他們最後調查走訪的一站。
胡美清生前搞的那個小賣部，就開在四水縣保險公司家屬小區附近，屬於保險公司家屬小區附帶的一個小鋪面，胡美清本人也是保險公司一位領導的親屬，所以領導關照她，以較低的價格租給她一個臨街的小鋪面開個小賣部，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
不成想這個小賣部卻成了胡美清的“死亡魔咒”。
考慮到這個案子極有可能是外來人員流竄作案，葉九將調查重點放在那段時間保險公司家屬小區的外來務工人員身上。
唐宏亮就是此行的“收穫”之一。
據保險公司家屬小區的某位業主回憶，那段時間，他家裡搞裝修，確實僱用了幾個外地人幫忙做事。
唐宏亮就是這批外地務工人員中的一個。
年齡大約三十七八歲，身高大約一六八到一七二之間，身體健康，有力氣。
據那位業主回憶，那批外來務工人員有好幾個，他就記住了唐宏亮的名字，原因也很簡單，這個唐宏亮正好和他是本家，兩人偶爾多聊了幾句，所以記住唐宏亮的名字了。
業主對這位本家的評價還不錯，幹活不偷懶，捨得出力氣，雖然只是一個農民工，講話卻比較風趣，裝修技術也比較出色。
好像，長得還有點帥氣。
唐宏亮給那位唐姓業主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愛乾淨”，儘管室內裝修是個苦活累活髒活，但下班之後，唐宏亮總是會把自己收拾一下，不像其他裝修工人一樣，蓬頭垢面，不修邊幅。
除此之外，業主沒有提供更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