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奇怪的人。邊傑想這便是他與那個人的初相遇，很平淡，甚至他都算不得主角，只是旁觀的路人之一。
然即便多年以後，那些過往的人和事走過荊棘淌過風暴已然不復曾經模樣，那張青澀倔強的臉卻依舊成了邊傑難以忘懷的某個時間刻點。
稱不上深刻，也沒有特別的含義，她就存在於那裡，成爲青年對於這個名爲姜洄的人最難以磨滅的記憶。
當然對於目前的邊傑來說，姜洄還是一個突然闖進來目的不明連姓名都不清楚的傢伙。
說起邊傑這傢伙，他雖相對年幼，比在場衆人平均都要小個兩歲的樣子，但資質就在那裡，尚未完全覺醒便已臨近S級的閾值。
因爲天賦，他也輕易就被門檻極高的指揮系鎖定錄取，不必與星域衆多同齡人競爭。不過據說後來他卻是有些後悔了，竟然錯過這遠比往屆熱鬧的統招，無緣一會這屆最大的黑馬。
他大抵也沒想到與姜洄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邊傑精神力天賦卓越，能先於隊伍一衆人都不曾發現姜洄的存在，也能覺察到兩位頭領與這撥“不速之客”之間的古怪氣氛。
是的，很古怪。
他怎麼感覺桓先生和周同學似乎都不打算動手的樣子——在發現超規格明顯要入侵他們的敵人後。
而且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也很奇怪，一路不動聲色尾隨他們其後，一看就知道是憋着勁兒要幹什麼，結果就因爲周同學沒頭沒尾的一聲問話帶着整隊猛地跳出來。這與自行暴露何異？
不是，你裝了這麼久都沒達成什麼目的，擱這立馬就不裝啦，啊？
事實上姜洄本來還打算裝一會兒的，結果對面的老朋友們似乎沒耐心跟她打太極，直接一句話把她給逼出來了。
不過沒關係，反正人是見到了，接下來就得看怎麼借用這股東風啊。
姜洄正想說些什麼，對方卻是話頭一轉，語氣微動道：“你的肩膀怎麼回事？”
儘管她肩膀患處此時已因保護機制陷入了麻木狀態，然反應至周邊神經網的劇痛卻誠實地入侵到身體各個感官觸覺。
未免跟新盟友接頭時表現出一副受傷虛弱的模樣，來前姜洄在烏蒔背上賴了好一陣，稍喘了口氣，才克服疼痛來到了這裡。
她以爲自己僞裝得足夠若無其事就不會有什麼，結果被對方一照面便立馬識破了，不得不說他們幾人之間還是太熟悉了。熟悉到都不必過多贅言就能窺見對方的真實。
“你受傷了。”這回接話的是另一位稍顯寡言的人，他這話用的卻是肯定的語句，爲此時蓋棺定論。
嘖，真躲不過去了。她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講就徹底被掀老底了。果然還得是你們，老朋友們姜洄差點沒忍住當場扶額。
不過雖然開場跟想象中有些不一樣，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完的。姜洄沒有回答兩人先後的質詢，自顧自另起話頭。
“缺指標不？”少女掠過對面警戒着的衆人，隨即又似肯定般道：“你們缺。”啊？
邊傑秦鋒等人在聽到這撥疑似敵人的傢伙問了這麼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腦門兒不禁掛上了問號。
好吧，其實也別說人家，自家的人反應其實也挺奇怪的。
總之眼下的場景叫他們有些懷疑自個兒是落入了什麼謎語人溝通的現場，一個個話都只說一半，結果看他們表情卻好像已經會談完畢。
“但你身後這支隊伍殘的殘缺的缺，似乎不比我們優越多少，若以此作爲籌碼怕也不夠。”青年側身睥了眼隱隱被包圍起來的侵入者隊伍，用一種極悠長、富有節奏的語調道。
明明還是介於青年和少年的聲線，話語本身也並沒有帶上多少攻擊力，卻無端給人以一種影影綽綽的上位壓力感。
領頭的姜洄還未迴應，站在她身後一步之距的烏蒔聞言卻覺渾身緊繃起，脖頸鱗起一片薄薄的冷汗，隱約聞得脈搏鼓動的聲音。
——這是個極度危險的傢伙。
烏蒔並不是來自於犄角旮旯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雖出身不顯，但有徐定瀾的提點，他知道的也比普通人多不少。
星際遼闊，天才如諸天繁星，多不勝數。可金字塔端的圈子卻只有那麼點大，稍微能通傳的消息都不必等第二天落日就被有心人傳的風風雨雨了。
這一屆有好些身份特殊的學生入學，特殊到他們的選擇也有異於過往傳統。
雙重軍方背景的年輕參事，周元帥的獨子，明明因天然的立場而已有了選定的道路，兩位卻俱都爆冷選擇了頂尖高等軍校院校中相對不那麼突出的聯合軍校。對此各大勢力議論紛紛，甚至對於他們身後勢力的目的各有臆測。
然對於兩位當事人而言，他們與姜洄這匹黑馬不同，衆所周知又被衆多好奇的視線包圍，卻也無人真的敢窺視其中。
那位周元帥的公子早在開學之初便已經通傳校內，多少人明裡暗裡想跟對方搭上關係，卻無一人真敢輕舉妄動。畢竟對方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重到都沒人敢湊上去刷臉生怕被誤會爲別有用心。
但如果說周修文是那種鎖在寶庫裡被層層看守世之重寶，那桓憲就是那掛在天邊的虛影——既看不真切夠也夠不着。
據說這位背景極其複雜的少年上尉早早便被軍方委以重任，周旋於各方勢力當中。對方的“戰場”早便與他們不同，活躍在更廣闊的舞臺上。
烏蒔還無法明分對方所在的“舞臺”與他們是如何地不同，然卻能分辨徐定瀾提起對方時臉上無比真切的複雜情緒。
原來這位就是桓憲啊.見鬼的他們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這位祖宗，啊？
姜洄這傢伙怕是要與一場空了。該死的他怎麼就鬼迷心竅聽了這傢伙的忽悠上來尾隨敵人，還一上來就撞上硬茬子，這是嫌自己隊伍不夠殘麼。
看着還無自覺已然跟對面對上的某人，烏蒔覺得自己頭都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