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寧龍失笑道：“失敗？不，誰都沒法說誰失敗，大哥，你不是失敗，只是你錯了。”
“我錯了？”方傅山看着霍寧龍。
霍寧龍笑道：“是的，你錯就錯在養了一羣白眼狼，養了一羣人渣，而你卻還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爲人渣有天會變成人嗎？”
方傅山沉默不語。
霍寧龍嘿嘿笑道：“你每救一個，我就對你說，這個人會毀了你，毀了這個團隊，而你卻拿自己當佛祖。對，你確實很大公無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方傅山是誰，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我們一羣人渣跟着你闖蕩，真的很累，你明白嗎？我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見義勇爲？行俠仗義？切，那是我們的追求嗎？你總是將你個人的追求強壓在我們身上，指望着我們改頭換面，你覺得可能嗎？”霍寧龍滿臉的自嘲之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難道連這句話都沒聽說過嗎？”
方傅山還是沒有說話。
霍寧龍笑道：“大哥，我之所以偷襲你，就是想告訴你，你錯了。看看吧，你救了他們所有人，可當你倒下的時候，有人站出來爲你說話嗎？嗯？有人爲你負擔家庭的所有嗎？嗯？有人管過你的兒女嗎？嗯？”
霍寧龍一連串的疑問，讓方傅山的臉色愈發蒼白起來。
霍寧龍笑道：“癟三的性格，就算成爲大能者，他始終還是癟三，只是有的人暫時忍住，有的人沒有忍住而已。我忍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大哥，你不倒下，我們都要昧着本心做事，我們難受啊。”
“我憑什麼要救那些陌生的人？他們落難是他們活該，我喜歡殺人，不喜歡救人，你懂嗎？你問過我嗎？”霍寧龍語氣越來越衝。
方傅山皺眉道：“這就是你偷襲我的原因嗎？”
霍寧龍點頭道：“是，不過只有一部分。小薇離開的時候，我勸過你很多次，管什麼天下蒼生？小薇對你我的幫助，你心裡比我敞亮的多，連我這種沒良心的人，都想讓她留下來，你可是她男人，你做了什麼？”
霍寧龍俯下身，這些年養成的上位者氣息一下子擴散開來，他雙手按在茶几上，近乎用吼得語氣說道：“方傅山，你就是個混蛋！小薇走的那天，我就想弄死你，只是那時我實力不夠而已！”
方傅山搖頭道：“小薇不能留下，換到現在，我也是這麼決定。”
啪！
霍寧龍直接把茶几掀翻了過來，桌上的茶水灑了一地，他喘着粗氣，左右環顧，哈哈大笑道：“對，爲了宇宙和平，爲了人類安定，狗屁的藉口！老子當年在街口要飯的時候，除了你以外，哪個狗日的幫過我！這是一個‘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時代，方傅山，你過時了，這個時代不屬於你！”
“我從沒想過要得到什麼。”方傅山看着霍寧龍，不溫不火的說道。
霍寧龍喘着粗氣，眼神通紅的盯着方傅山，嘿嘿笑道：“你兒子比你強，比你強的多，這是我的不幸，這是你的萬幸哪！”
方傅山輕聲說道：
“二弟，你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霍寧龍楞了一下，大聲說道：“我夢想將世界踩在腳下，我夢想讓所有人仰視我。”
“然後呢？”方傅山又問道。
霍寧龍語塞了，然後？還有什麼然後？
方傅山一句簡直之極的問話，竟然把霍寧龍問住了。
是啊，然後呢？我將世界踩在腳下是爲了什麼？霍寧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看着方傅山，眼裡竟然有了一絲茫然。
方傅山輕嘆道：“成爲最強者又能怎樣？拼命的往上爬，捨棄了所有的羈絆與牽掛，就算成爲了最強者，可你還剩下什麼呢？”
方傅山站起身，輕聲說道：“我對不起小薇，我承認，這是我方傅山這輩子最悔恨的事。”
“我是孤兒，你也是孤兒。我以前的夢想，是想有一個家，一個很大很大的家，家裡有很多人，讓誰都沒法欺負我們。”方傅山輕笑道：“是你打醒了我，我應該感謝你，我的夢想很幼稚，幼稚到讓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家的夢想......
霍寧龍回想起了那段很久很久前的往事。
一輛垃圾車旁邊，一名只有七八歲的小孩惦着腳尖在翻着垃圾車，在他手裡，還提着一個纖維紙袋，紙袋裡別人吃剩下的盒飯，也有一些破銅爛鐵。
離着小孩不遠處，還站着一名**歲的小孩，這名小孩穿着一身髒兮兮的白色練功服，衣服有些大，小孩像是穿上一件裙子。
“傅山，今天這裡的人很小氣，什麼都沒留下。”撿垃圾的小孩翻了一會，滿臉沮喪的說道。
練功服小孩說道：“寧龍，你別再撿垃圾了，還是和我一塊吧。”
撿垃圾的小孩很機靈的掃了練功服小孩一眼，哼道：“我纔不要當陪練，我爲什麼要給那羣富家子弟打？”
練功服小孩摸摸紅腫的臉頰，笑了：“爲了明天。”
撿垃圾的小孩皺皺鼻子，哼道：“你的想法就是這麼幼稚，還比我大呢。”
練功服小孩開心地笑道：“我不會白白捱打，早晚有一天，我會成爲一名武者，然後走遍全世界，把所有的孤兒都聚集在身邊，讓所有人都找到家的感覺。”
撿垃圾的小孩蹲在地上，哼道：“你想的太簡單了，我要攢錢，攢夠了錢，然後去念書，總有一天，我會成爲準獵人，把所有瞧不起我的人踩在腳下！我要讓遺棄我的父母，後悔遺棄我！”
練功服小孩重重的點點頭，笑道：“那我們比賽吧，看看誰更快成爲準獵人！”
呼！霍寧龍的思緒又拉回了現實，看着眼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大哥，他心裡突然涌出了一抹酸楚。
最初的回憶，最初的感動，最初的夢想，最初的友情，像是幻燈片一般在霍寧龍腦海裡穿梭，失去了獵人實力後，霍寧龍的思維也和普通人一樣了。
最起碼，有了感情。
他突然發覺，方傅山一直堅持的，就是小時候那
個幼稚到令人感覺好笑的夢想，就這麼一個幼稚的夢想，卻讓他培養出了數十名準獵人。
可他呢？他擁有過什麼？
失去了修爲，他才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方傅山靜靜的望着霍寧龍，說道：“我沒見你的時候，心裡有過很多想法，我最想的一件事，就是殺了你，可我見到你，卻提不起這個念頭。”
“嘿。”霍寧龍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心腸太軟。”
“怎樣都好。”方傅山搖頭嘆息道：“我若是殺了你，好像把我的童年都給一起殺死了。”
霍寧龍轉過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遠處的美景，輕嘆道：“我還記得，這是我們成爲七級武者時，買下的第一套房。”
“嗯。”方傅山點頭道：“它也老了。”
霍寧龍嘆道：“我很慶幸，方昊的性格沒有隨你，大哥，善和狠，也要分對誰，我的狠對了你，你拿善還我，以後別再做這樣的傻事了。”
方傅山沒有說話。
霍寧龍又笑道：“我們第一次通過武者考覈時的照片還有嗎？”
方傅山點頭道：“有。”
“可以拿給我看看嗎？”霍寧龍輕聲嘆道。
方傅山點點頭，轉身朝着內室走去，剛走出沒幾步，便走到咣啷一聲，他猛地回過頭，落地窗已經全數碎裂，隨即便聽到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
方傅山長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微微顫抖着，眼中流下了兩行清淚。他唯一的兄弟啊，哪怕壞事做盡，也是他的兄弟，沒人理解他們之間的這種感情。
沒人知道，當初霍寧龍爲何沒殺方傅山，也沒人知道，方傅山爲何沒有殺霍寧龍。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隨着那一聲沉悶的落地聲，徹底了結了。
嗖！嗖！嗖！
數十名軍人飛快的衝到樓下，一名軍人蹲下身，將地上的男子翻過來，看到男子太陽穴上插着的那根尖銳玻璃條，軍人搖搖頭，嘆道：“沒救了。”
這時，人羣突然分開，方昊帶着青鸞、波波走了過來，看到血泊裡的霍寧龍，方昊倒是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對霍寧龍沒感情，有的也只是恨意，死了好，死了乾淨。
隨後的幾天，方傅山都拒絕見客，他呆在內室裡，似乎想將從小到大的歷程，慢慢的回憶一遍，咀嚼一遍。
這幾天，海星之主與狩獵者交手的事情不脛而走，在青州星獵人有意無意的傳播下，海星之主力敵兩名狩獵者，並且將對方逼走，大漲了聯邦諸勢力的士氣。
只有傳播這件事的方昊才清楚，聯邦中的態勢不容樂觀。
那三名狩獵者並沒有像海星之主預測的那般擄掠人口離開，反而像是打算長久居住一樣，開始劃分勢力範圍，培植手下，大有稱霸這方星域的打算。
此時聯邦已經有一百二十六顆星球淪陷，獵人協會剩餘的六大巨頭四處奔走，找尋隱居大能者以及渾沌星域大能者，以天馬星域爲界，阻擋住了三名狩獵者的擴張步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