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紀安捏了下那些醫藥費單子,一時沒說話。
靳薇蘿沒來由地覺得心慌,再也管不得靳紀安是不是會跟着了,轉身就疾步往孟心荷的病房去了。
靳紀安拿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信步跟了上去。
靳薇蘿推開門,一眼看過去,只看到孟心荷的病牀亂糟糟的,人不在。
剛好,廁所傳來馬桶抽水的聲音,靳薇蘿鬆了口氣,忙走到廁所門前等着。
可是,門拉開,裡面出來的人,卻不是孟心荷。
“……阿姨,您看到我媽和我家染染了嗎?”
同病房的女人愣了愣:“早上不是你家來人把她們接走了?怎麼,你不知道?我看你媽跟那人好像還挺熟的啊…”
接走了。
靳薇蘿閉了閉眼睛,捏着拳轉過身的時候,看見靳紀安已經站在門口了。
他身後,還多了幾個身高體壯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靳先生,你把我媽帶到哪兒去了?”
靳紀安沒有回答她,而是讓剛纔那女人先出去。
等到病房裡沒人了,他才說:“你收拾收拾重要的東西。”
“靳先生,請問你把我媽和染染帶到哪兒去了?”
靳紀安終於皺眉了,但他仍舊冠冕堂皇:“這些年來,是我對你們母女疏忽了,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現在我和你媽年紀都不小了,我手裡的錢也有寬鬆,我想着,也是時間彌補彌補你們了。”
靳薇蘿沒說話,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麼死盯着靳紀安。
“不收拾也好,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頓了頓,靳紀安又說,“我直接讓人送你過去。”
他話音一落,外面站着的幾個壯年男人就進來,一人攥住靳薇蘿的一隻胳膊,幾乎是用拎的方式將她往外拖。
靳薇蘿全力反抗都沒有任何用處,直到被他們塞進車子裡。
在上車之前,跟上來的靳紀安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過來,從靳薇蘿手中抽走了她的手機。
靳薇蘿下意識地就要去奪,可是怎麼會搶的回來。
有個壯男像是防止她逃跑,甚至在上車後還緊挨着她坐在後座。
一路上,靳薇蘿一個字都沒說,也沒再反抗。
情況再壞,也不會再壞到哪兒去了。
可是萬一呢,萬一更壞呢。
突然想哭,但最終忍住了。
……
車子最終在機場外面停了下來,靳薇蘿被那個壯男推下車,這才發現靳紀安也從後面一輛車上下來了。
“把她帶進來,抓緊時間。”靳紀安吩咐了這麼一句,就先行進去了。
靳薇蘿看着靳紀安匆忙的背影,又擡頭看了眼這航站樓,站着沒動。
不過下一秒,身後的壯男將她使勁兒一推,她不得不往前走。
然後她在安檢口看見了孟心荷和揹着書包、淚眼朦朧的染染。
孟心荷見她過來,急忙瘸着腿走過來,老遠就伸出手來想要握住靳薇蘿的手。
“媽……”靳薇蘿哽咽着喊了一句,剛纔在靳紀安這個父親手上受的委屈,好像突然就忍不住了。
孟心荷直接哭了,但什麼也沒說。
靳紀安在這時候走過來,將一疊證件和機票遞給孟心荷:“進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孟心荷擡手要接過機票,卻中途停住,轉眼去看,看見靳薇蘿正目不轉睛地、毫無表情地看着她,她又把手縮了回去。
靳紀安的視線在兩人逡巡了圈,開口了:“心荷,你這大半生雖然過得窮困潦倒,但你好歹是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應該還清楚信義對一個人而言有多重要。我們商量好的事情,你就不能再臨時反悔。”
孟心荷心裡一痛,卻是擡頭去看靳薇蘿。
靳薇蘿動了動嘴脣,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後問孟心荷:“媽,你和他商量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
喬雲蘭不知道從哪兒走出來,代替孟心荷回答:“你爸爸和你媽商量好,讓你們去國外的小鎮定居。他已經替你們辦好了所有要用的證件,也給你媽開了賬戶,匯了30萬歐元,按照你們的生活水平,足夠你們吃喝一輩子了。”
靳薇蘿聽完,很久都沒說話,低着頭。
30萬歐元,不過是靳雪喬一年的生活費。甚至有時候,她買奢侈品買的多了,30萬還不夠。可是,卻夠她們三人不愁吃穿一輩子。
心動嗎?心動的。
難過嗎?也很難過。
靳薇蘿擡起臉,看着扶梯上上上下下的人潮,問孟心荷:“媽,您確實跟她們商量好了嗎?”
“蘿兒,我……”孟心荷又低下頭:她累了,她這輩子好累,可她不知道怎麼表達。
喬雲蘭和靳紀安對視了眼,繼續:“你和你媽的名聲本就不好,加上又有那個家暴老公,繼續留在這裡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我和你爸爸都是爲了你們好,你別不識好歹,爲了你自己那點小心思,毀了你媽和這個可憐小姑娘的美好生活。你看看,你媽身上穿的都是什麼東西……”
儘管心裡那麼難過,靳薇蘿還是忍不住跟着看向了孟心荷身上的衣服。
而孟心荷把頭埋低,連身子也縮起來了。
心臟啊,狠狠地抽疼。
靳薇蘿越發地揚高下巴,越是難過越要表現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她過了會兒後抱起雙臂,轉向靳紀安:“因爲靳雪喬回來了,因爲害怕我搶走翟胤北,所以你寧願忍痛花掉這麼大一筆錢,也要把我趕得遠遠的,對不對?”
畢竟,靳紀安是一個連學費都不願意給她出的父親。突然就這麼大方了。
靳紀安沉了沉臉,倒也直接:“我這麼打算也是爲了你們好,多多少少能夠改變你們的命運,你就不要計較來計較去了。出國去過好日子,划算。更何況,雪喬在家裡鬧得厲害,連吃飯都得哄才肯吃,這些天都瘦得不成樣子了。她性子驕縱,你就當讓着她,不要跟她爭搶讓她難過。時間到了,你們趕緊……”
“靳紀安。”靳薇蘿直接叫了他的名字,眼淚滾落下來的時候她第一次在自己這個父親面前露出脆弱和委屈的一面,她問他,“你是不是忘了,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女兒?”
一個父親,怎麼能,怎麼能那麼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