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重六眼角餘光看到這一幕，深深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太恐怖了！
果然是“監察御史”，每一個都是以人體爲畫布的“藝術家”！
自己的手臂……變成了一朵花……
海重六內心深處原本還有一絲疑惑，可這縷疑惑立刻消失了。
這絕對是真的異變子嗣！
假的不可能有這種能力，也不可能這麼變態。
“喜歡！”
江舟柔和的面孔露出和熙的笑容，她笑着接過了蘇曉遞過來的手臂之花，發出清脆又純正的海族語聲音。
她像女孩子得到了暗戀的男孩送來的玫瑰花花束一樣綻放驚喜的笑容，她右手拿着“花束”，輕彎着腰，雙手挽着蘇曉，好像在撒嬌一樣，笑臉比任何花朵都要好看。
這下，輪到蘇曉內心犯嘀咕了。
臥槽啊！大姐，你別嚇我！
你比我演得還像啊！
那開心的笑容，蘇曉覺得要他立刻演，他都演不出來。
太真實了。
蘇曉裝着內心平靜喜悅，笑着摸了摸江舟的頭髮，在她小小的觸角上狠狠摩擦了幾下，換來的是對方用力的回蹭。
蘇曉懂了。
“讓你不說話直接變身嚇我，我也嚇回來！”
這大概就是江舟的言外之意。
蘇曉哭笑不得。
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撒氣。
蘇曉想了想，覺得自己真玩不過她，她可是貨真價實，有邪物特徵的，蘇曉是演的，後天的演員怎麼比得上先天的本能？
江舟很快放手，捧着那束血肉之花看，那眼神讓旁邊看到這幕的海重六又打了個寒顫。
可怕！太可怕了！
它恨不得拿自己僅剩的一隻手扇自己耳光，爲什麼不一直順從，還要稍微質疑一下。
也沒辦法！
海重六如果不說自己有任務，就這麼回去了，洋大人問責起來，它首當其衝就是第一個，逃不掉，絕對會被殺死的。
蘇曉難道還會幫它說話嗎？不可能的！做夢吧。
現在，它斷了隻手回去，洋大人再問責，海重六可以辯解，是蘇曉強行要它不管任務回來的，它稍微據理力爭，還被蘇曉砍了手臂。
斷手……沒什麼，有的是辦法修補回來，沒完成任務，還沒找到合理的藉口，那可是要命的。
海重六打了個寒顫，招呼着所有人，前隊變後隊，等白霧消散後，直接回去。
它本來想問問，能不能他自己帶路，這些人繼續執行任務的……
可海重六實在擔心，他問出來了，惹的蘇曉不高興，一劍把它砍死了。
帶路又不需要它！
另一邊，江舟突然蹭過來，蹭到蘇曉臉旁。
蘇曉很驚訝，不會打算假戲真做吧，還吻一下？
沒必要吧？
他還沒做出反應，江舟的嘴脣靠到了他耳旁，輕聲吹氣：
“注意你的理智。”
聽到這句話，蘇曉如同大冬天被一桶冰水從腦門澆了下來。
渾身發冷。
對啊，自己是怎麼做到，可以面不改色，甚至談笑間斬下一個人的手臂的？
那怕知道這個人是“海人”，是投靠海族的人類，手上沾着無數鮮血罪惡，這次出來，還帶着一個車隊，要去周邊村子抓人類。
可它已經放棄反抗了，殺它是合理的，將它的手臂斬下來，做成花，是不是有些過分，乃至變態了？
蘇曉額頭滲出冷汗。
“沒有清心咒，我受到了這處秘境的影響，開始變得冷酷，殘忍，嗜血了？”
“也許還有我之前殺戮那麼多河人造成的影響……”
蘇曉深吸一口氣，
強行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接下來必須要多多注意這方面的事了。
他同樣蹭到江舟耳邊，輕聲說：“謝謝，我知道了。”
這在外人看起來，頗像兩位情侶間的親熱活動，旁邊的河人，江人們也沒敢細看，擔心惹得蘇曉不滿，直接被殺了。
“監察御史殿下，車隊已經調頭，只等白霧散去，便可回到佛村頂。”海人等蘇曉兩人分開，沒之前那麼親密後，纔敢走過去，彙報情況。
蘇曉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沒說話。
他不停審視內心，把各種想法念頭全都掰開來，一個個審查。
自省！
這是沒有清心咒時，避免陷入瘋狂的一個辦法。
也算是對自己的“精神分析”。
“我想到僞裝成異變子嗣，去探聽消息，這是沒什麼問題的，畢竟兩個人類一起出現，很容易引起誤會，被認爲是修行者，遭到攻擊……”
“我聽到它們是去找各個村子，尋找人類作爲邪物的血食，內心焦急擔憂朱凰兒他們，想要合乎情理的阻止它們的行動，這也是合理的……”
“我斬下海人手臂用來警告，因爲邪物本來不是什麼善人，如果一直和他們講道理，反而會引起懷疑，雖有些血腥殘忍，但是沒辦法，這也是合理的……”
“而且這些人是邪物的走狗，手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類的鮮血，我斬它，心安理得。”
“但我使用血肉妝具，將斷臂變成血肉之花， 送給江舟……沒必要！我已經展現出屬於異變子嗣的殘暴一面，這些人即使對我有一點懷疑，懷疑之心也應該很少，我完全沒必要這麼做。”
蘇曉陷入沉思，他爲什麼這麼做了？
“第一個原因，我之前大肆屠戮河人，那怕那些河人皆該殺，可我畢竟對這麼多沒有反抗能力，在我認知裡甚至算人類的河人進行屠殺，對他們的認識，已經從人類變成‘他者’，可以沒有心理負擔的出手。”
“所以，那怕我知道他有心智，有和人類近似的感情和認知，我也能把他視爲一種截然不同的存在，殺戮他，對他身上的物品進行加工……”
“第二個原因，應該和江舟有關係。她看起來越來越冷淡，我內心也有焦慮和着急，這造成我潛意識裡，有想‘逗’她的想法，想做一些讓她產生劇烈反應的事……”
“拿血肉做出的玫瑰花給她看，大底是出於我潛意識裡的惡趣味和對她如此冷淡的焦慮與着急……甚至不可否認的，這有點像小學時小男孩扯小女孩辮子的幼稚行爲……”
蘇曉一遍遍審查自己的內心意識，最後做出總結。
“第一，之後要注意，不要拿人類化成的海族邪物作爲‘他者’，他們也是人類，和我一樣的人類。第二，要注意對江舟的行動，不要受到惡趣味和內心焦慮的影響……”
蘇曉內省完畢，鬆了口氣後，看到前方濃厚的白霧散去了。
“霧氣散去了！”
“可以出發了！”
河人，江人們紛紛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