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凱嚇得冷汗涔涔，酒也醒了一半。
他不敢回頭，用全部注意力聽着身後動靜。
等了半天，身後也沒聲音，只能聽見隱約的呼吸聲，這才稍稍鬆口氣。
鬼是不會呼吸的！
忽然，他的左肩被拍了一下，他趕緊向左邊回頭，驚訝發現，左邊身後根本沒有人！
驟然間，他心口緊怵，周身寒意更甚。
“你怕什麼？”
耳邊傳來低啞磁性的男音，他猛地遁着聲音方向回頭，眼前驀然看到一襲黑色的身影，驚叫下意識衝出喉嚨。
“啊！”
當殷凱認出眼前的人，驚叫聲硬生生地吞嚥了回去。
“怎麼是你！”殷凱的聲音拔得很高，帶着餘驚未定的惶恐。
陸羿辰依舊神色平淡，目色微凜，“是我怎麼了？”
“你太調皮了！居然嚇我！”殷凱指着站在他右側的陸羿辰，大聲控訴。
“你怕鬼？”陸羿辰斂眉。
“誰，誰怕鬼！只是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陰森森的，讓人心裡……”殷凱拍了拍心口，“心裡不怎麼舒服。”
“你到底做了多少虧心事，讓你這麼恐懼？”
“……”
殷凱藍色的眸子，瞬時光彩暗沉下來。
“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陸羿辰沒有追問下去，拿了一瓶酒，旋開蓋子。
“你來陪我？”殷凱瞬時又眼前一亮，但只一瞬，便又隕滅了。
他擡起手，捏了捏陸羿辰的臉，陸羿辰惱怒，一把將殷凱的手打開。
“是真的！不是幻覺！”殷凱笑起來，碰了碰陸羿辰手裡的酒瓶，“走一個！”
倆人仰頭喝了一口，火辣辣的液體沿着喉嚨一路熱到胃裡。
“你怎麼來了？是不是預感到我一個人孤零零沒人陪，特意跑來和我喝酒？”殷凱道，“陸老哥，我們之間不會心有靈犀了吧！”
殷凱好不正經地笑起來。
陸羿辰射來極度嫌棄的目光，“滾！”
“不滾！你不是輕雪，說話不好使。”好沒趣，接連有人罵他滾。
殷凱仰頭喝了一口，情緒看上去很糟糕，抑或換言之，在殷凱看似嘻嘻哈哈的外表之下，正深深隱藏着某種積壓的心結，一直無法打開。
“心情不好？”陸羿辰問。
殷凱沒說話，又喝了一口酒。
“和輕雪鬧不愉快了？”
“陸老哥打算今天充當我的解語花嗎？”
殷凱一手搭在陸羿辰的肩膀上，“我讓你當一次我的紅粉知己。”
陸羿辰一把將殷凱的手推開，目光再度嫌惡滿滿，“你不會又覺得缺女人了吧。”
殷凱趕緊“噓”了一聲，賊兮兮地四下看看。
“小點聲，別讓輕雪聽見！否則我死定了。”
陸羿辰白他一眼，“出息。”
“怕老婆沒什麼丟面子的！你敢說，你不怕？”殷凱敲了敲桌子。
“你是不是最近又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輕雪知道，才這麼小心翼翼。”
“纔沒有！是她最近心情不好，容易踩地雷。”
“她心情不好，也是因爲你。”
殷凱悵然長嘆，又喝了一口酒，“對！都是我的錯！是我做的不夠好。我沒有給她安全感，還不能保護女兒，我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更不是稱職的父親。”
“沒有那麼嚴重。”
陸羿辰小抿一口酒，側臉隱藏在昏黃燈火的暗影之中，俊臉曲線剛毅鮮明。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殷凱的表情，忽然嚴肅下來。
“什麼問題？”陸羿辰挑眸，看着他。
“如果……”
殷凱沉吟稍許，接着道，“那日……我是說如果，那日和小王子一起被丟入大海的女孩，不是笑笑，你是不是也會率先選擇救女孩？”
陸羿辰皺起濃眉的眉心，略微想了想，道。
“不會。”
殷凱藍色的眸底，漸漸浮現一片喜悅，接着又問。
“難道你會眼睜睜看着那個女孩在海水裡凍死？”
“不認識的孩子，爲何率先救？”
“會不會有點……不太好？也是一條生命。”殷凱繼續試探問。
“這是身爲一個父親的自私，自己的孩子才更重要。”陸羿辰用力拍了拍殷凱的肩膀，“哥哥沒你想的那麼大公無私，更不是什麼正義的偉大君子！但是笑笑不同。”
殷凱雙眼放光，追問道，“不同在哪裡？”
“如果當日我不率先救笑笑，笑笑出了什麼意外，事後若熙不會原諒我！”
“就因爲這個？”
陸羿辰點了點頭。
殷凱有些失望，還以爲陸羿辰會說，因爲他們是好兄弟，他因此不能置笑笑不管。
殷凱又喝了一大口酒，俊逸的臉頰泛起一層紅暈。
“別喝了，你醉了。”陸羿辰奪下殷凱手裡的酒瓶，又被殷凱搶了回去。
“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讓我痛快一次吧。”殷凱拍了拍陸羿辰的肩膀，“這一次，真的謝謝你了。”
“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不想再聽什麼謝謝。
本身救笑笑，也不是爲了讓殷凱感謝。
“我再也不討厭小王子了！若不是有小王子，笑笑不知會出什麼事。因爲……因爲米米真正想要報復的人，是我……是我！”
“我兒子只是做了身爲男人應該做的事，我想他也不需要你的感激。”
“陸老哥，我真的心裡很難受，非常非常的難受。我忽然覺得，自己不管做什麼，都做不好！做什麼，都是錯的。”
“你只是沒有將全部精力專注在一件事情上！”
殷凱平時散漫慣了。
“我……”殷凱痛苦地扶額，“米米姐姐的事，我因爲恐懼害怕，藏了起來，將所有的爛攤子交給你處理，我將自己封閉起來，麻痹自己忘記那一場車禍。”
“真的如輕雪說的那樣，我對你的依賴性太強烈了。”
“當年是伯母收留我們兄妹，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陸羿辰道。
“你在報恩？”
陸羿辰搖了一下頭，強調道，“是當你是弟弟。”
殷凱感動非常，更用力地拍着陸羿辰肩膀，“好兄弟，好兄弟，乾一杯。”
“不了！若熙還在花店，冰冰不舒服，我們是送醫生過來的！若陽說你在這裡，我便過來看看你，我該回去了。”
“冰冰不舒服？嚴重嗎？”
陸羿辰看到殷凱關心的樣子，不禁好笑，“殷大少爺也知道關心人了。”
殷凱赧然地彎彎脣角。
“好了，你也少喝點吧！冰冰沒什麼大事，只是因爲懷了雙胞胎，負重比較大，引起了一些不適反應。”
陸羿辰起身，殷凱一把拽住他，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着他。
殷凱似乎有話要說，陸羿辰等了半天，他也沒擠出一個字。
“想說什麼，就說吧。”
殷凱這才艱難開口，“米米的事……我……米家……我想，我想出一筆錢……”
“補償米家？”
“追根溯源，所有的問題還是因我而起，我應該做點什麼。”這樣他的心裡才能舒服一些。
“雖然米米做了很多讓人可恨的事，但看在她最後，救了可馨一命的份上，我也不會虧待她家。”
“這筆錢，我會出！我親自去米家！所以，我不希望你再站在我前面，爲我擋風遮雨。”
陸羿辰驚訝地看着殷凱，忽然笑了，“你長大了？”
“靠！在你眼裡，我一直是孩子？”
“難道不是？”
“……”殷凱無語。
陸羿辰彎起脣角，俊美無儔，“既然你主動提出來，便給你一次表現的機會。”
殷凱搖搖頭，“明明贊同，還說的跟恩賜一樣！果然是霸權主義的陸大少！這本來就應該是我自己出面的事。”
陸羿辰像個大家長一樣，扶了扶殷凱的頭，轉身往外走。
殷凱哭笑不得，將自己的髮型整理好。
“陸老哥，謝謝你。”
陸羿辰站在門口回頭，好笑道，“又謝什麼？”
“所有。”
陸羿辰走後，殷凱一個人坐在酒吧裡，將一瓶酒都喝完，這才暈乎乎地走出酒吧，將門鎖好。
他本想去還鑰匙，發現花店已經鎖門，且關了燈，便沒有敲門打擾。
他收好酒吧的鑰匙，搖搖晃晃去開車，想到不能酒駕，索性便將車丟在停車位，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街上晃盪。
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再生喬輕雪的氣，還特意在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喬輕雪平時最愛吃的黃瓜味薯片和幾包小零食。
他在空蕩蕩行人鮮少的街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沒想到車內有人，殷凱揮了揮手，司機便道。
“先生，絕對順路！我車上的都是朋友，我先送你！上來吧，你看街上也沒幾輛車了。”
殷凱張望了一眼，街上果然沒有出租車，自己又醉得暈乎乎，便上了後面的座位。
沒想到，後面的座位，坐了兩個滿身香氣的妖豔女人。
殷凱想要下車，去前面的副駕駛，被女人一把拽住。
“帥哥，別下車啊！還怕我們把你吃了不成！你又不是唐僧。”
殷凱瞥了她們一眼，便將視線投向車窗外，理都沒理她們，告訴司機地址。
“哇！帥哥居然住在那片富豪才住得起的別墅區。”
“那一帶住着的可都是豪門人物，不知帥哥是哪位？”
殷凱不理她們，她們便將身體向着他身邊靠。
“帥哥，說話呀，別不理我們呀。”
“是呀，帥哥！能坐同一輛車就是緣分，我們聊聊天吧。”
殷凱斂眸，“想聊天？”
兩個女人點頭如搗蒜。
“好吧！我跟你們聊聊。”殷凱忽然來了興致，“首先，我問你們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