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家裡滾出去?
傷人的話就這樣輕易地從喬媽媽的嘴裡嘶吼了出來。
夏紫木的心裡很清楚,這是婆婆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她早就想讓她從這個家裡滾蛋。
夏紫木可以容忍被婆婆指着鼻子咒罵,但實在容忍不了,婆婆竟然當着傭人,還有康喬的面,對她罵出這種話。
虛榮也好,好勝也罷,她一直想凌駕在康喬之上,讓康喬最後知難而退。
夏紫木忍着灰頭土臉的狼狽,厲聲道,“輕雪不是野種!你不要總是這樣說她!”
“怎麼不是野種?怎麼不是野種!”喬媽媽一手叉腰,非要硬犟出個子醜寅卯。
“她是外面野女人生的,就是野種!”
“輕雪好歹也是爸爸的親生女兒,你這樣罵輕雪,爸爸也沒有顏面。”夏紫木一直以來對公公的看法還可以,至少很感激在慕慕身世暴露之後,公公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
“你和那個野種是好朋友,你當然向着她說話!”
“就算那個人不是輕雪,我也不會阻止爸爸將女兒認回來!”
“別說的大度,就是因爲你們關係好,你就向着她!”
“對!我們是關係好,我確實也向着她!但是爸爸年歲大了,將輕雪認回來,讓她認祖歸宗也沒有錯!”
“他就是錯了!早些年沒有認回來,現在也不能認回來!我還活着,我還在這個家裡,我還是這個家裡的太太,我不同意,誰都別想讓那個野種進門!”
喬媽媽喊的很大聲,似要將喉嚨撕破,十分刺耳,讓人難以忍受。
房間裡的慕慕被嚇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媽!你這樣吵下去,家裡還能不能有寧日!”夏紫木惱怒道,正要轉身進入慕慕房間,被喬媽媽一把拽住。
“你說誰吵?說誰讓家裡永無寧日?哎呦喂,你還沒當家呢,你就敢站在我頭上指手畫腳了!你算什麼東西 !”
夏紫木本能甩開喬媽媽的手,喬媽媽一個沒站穩,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紫木正要去將喬媽媽攙扶起來,喬媽媽已經坐在地上哀嚎起來。
“不得了了,兒媳婦打婆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嗚嗚……作孽啊,我上輩子作孽啊,讓我老了老了還要被兒媳婦欺負……”
喬爸爸聽聞哭喊聲,從房間裡出來,見喬媽媽坐在地上痛哭,趕緊奔過來攙扶喬媽媽。
“這是怎麼了?怎麼坐在地上。”喬爸爸難掩關心。
喬媽媽顫巍巍起來,指着夏紫木聲色俱厲,“她打我,將我推倒!”
“我沒有,我不是有意的。”夏紫木趕緊解釋。
這個時候,喬沐風也從外面回來,聽見樓上吵聲一片,趕緊奔上樓。
“沐風……你媳婦打媽媽……媽媽腰好痛,一定閃到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兒媳婦竟然和婆婆動手,她太猖狂了……”
喬媽媽哭喊着,滿臉淚水,一副被夏紫木欺負的樣子。
喬沐風皺着眉,目光晦暗不明地射向夏紫木。
“我沒有!”夏紫木急切解釋,“我剛纔只是急着去看慕慕,我不是有意的!”
“你還狡辯!你在沐風面前,裝什麼好人!你不待見我,我早知道……在你心裡,一定巴不得我這個老太婆早點死……”
“我沒有,真的沒有!”
喬媽媽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康喬,“你說,是不是她故意推到我!”
康喬渾身一凜,怯怯地看向喬沐風,又看向夏紫木。
夏紫木也看向康喬,目光透着幾分期盼,希望當時因爲聽見慕慕哭聲,焦急奔上樓的康喬,可以說一句公道話。
康喬在夏紫木的注視下,緩緩低下頭。
“你說話!”喬媽媽喝了一聲。
康喬咬着嘴脣,囁嚅一聲,“我……”
“是她故意將我推倒,是不是!”喬媽媽大聲喊。
康喬嚇得退後一步,“我……確實看到……是少奶奶……推了太太……”
夏紫木心口重重一沉,隨即自嘲苦笑。
她怎麼能將希望放在康喬這個女人身上!
喬沐風冷眸射向夏紫木,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裡的斥責那麼明顯。
“我說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甩開她的手,你信嗎?你們大家信嗎?”夏紫木哼笑一聲,臉色蒼白。
喬爸爸哼了一聲,“紫木,爸爸有的時候,不忍心說你,你也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但是,你媽終究是你的長輩,你不能對她不尊敬。”
夏紫木驚愕地望着公公,心口又是一寸一寸地下沉。
喬媽媽冷笑一聲,臉上充滿得勝的得意,“沐風,這樣的女人,不能再留在家裡了!這日子,也沒法過下去了!你還是和她儘快辦理離婚手續吧。”
夏紫木猛地擡頭看向喬沐風,很想知道,他此刻會做出什麼反應。
喬沐風依舊安靜地站在那裡,眸色陰暗,再也沒有往日裡的溫暖。
“沐風,你聽見媽媽說話沒有!自從她來了咱們家,咱們家裡就沒安寧過!整日吵吵鬧鬧,媽媽也受夠了!她若不走,媽媽早晚被她氣死。”
接着,喬媽媽扶着腰部,痛得哎呦哎呦。
喬爸爸趕緊攙扶住喬媽媽,“當真閃到腰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不去!我死了更好!只要我死了,你和夏紫木就都如願了!”喬媽媽喝道。
“不要總是死死的!多大歲數了,還總是口無遮攔!要是不舒服,現在就去醫院。”喬爸爸嘆息着,一臉的無奈。
“醫院就不去了,只要讓我順心,比去醫院治病還有效!”喬媽媽瞪向喬沐風,“沐風,你倒是說句話!”
喬沐風依舊望着夏紫木,一聲沒有。
夏紫木冷笑起來,雙眸暗淡,擡腳正要下樓,被喬沐風一把拽住,之後站在夏紫木面前,對着喬媽媽道。
“我相信紫木,不會是有意的!”
夏紫木吃驚地望着,擋在自己面前,猶如一座高山般爲自己擋風遮雨的秀挺背影,心口又是一陣酸暖浮動。
“沐風,你說什麼?”喬媽媽炸了。
“還有,我說過,不會和紫木離婚。”喬沐風牽着夏紫木的手轉身,在途徑康喬面前時,喬沐風的腳步頓了頓,最後在康喬身邊猶如一股清風幽幽而過。
喬沐風帶夏紫木回到房間,讓夏紫木坐在牀上,他站在她的面前,低頭望着這個滿腹委屈卻又強裝倔強的女人。
喬沐風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夏紫木受不住這種沉默又壓抑的注視,猛地擡頭,對上喬沐風一雙溫潤的眸子,不經意間好像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
“我很感激,你護着我,不管真假,都很感激。”夏紫木道。
“……”
喬沐風不說話。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的聲音倏然哽咽了。“只是因爲責任壓着你,所以你不同意和我離婚。”
“我想告訴你,如果只是爲了責任的話……沒必要再容忍了……何必這般爲難你自己……”
夏紫木紅了眼眶,趕緊低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
喬沐風還是不說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只是給夏紫木遞來了紙巾,然後轉身背對她。
他清楚夏紫木的倔強,給她一個背影,也是給她時間擦乾眼角的淚水。
“紫木……”
喬沐風緩緩開口。
“有些東西,未必只是責任。”
他丟下這句輕飄飄的話,便舉步出門了。
最近他都睡在書房,不與她同睡。
夏紫木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牀上,望着偌大空蕩的房間,心頭冰冷。
不消刻,喬沐風又回來了,還將在書房裡的被子抱了回來,丟在他們的牀上。
夏紫木錯愕,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不早了,先睡吧,我去洗個澡。”喬沐風走向浴室,將門關上。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門上倒影着喬沐風俊挺的身影。
夏紫木擡起手,對着他的身影輕輕觸摸,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喬沐風洗完澡出來,夏紫木已經躺在牀上睡了。
他收拾好,也上牀,關掉了房間的大燈,留下自己一側的小夜燈,支撐着昏濛濛的光亮。
夏紫木閉着眼睛,聽見喬沐風漸漸均勻的呼吸,輕輕翻身起來。
她看到自己牀頭櫃上,已經放着一杯涼白開,還有自己下牀的地方,東西已經被清理好,可以在晚上起夜的時候,順通無阻地去洗手間。
她晚上有起夜的習慣,而且現在腿腳不方便,很容易絆倒。
喬沐風睡覺不喜歡留燈,但爲了她,他總是留着自己一側的燈光,免得她這邊有明亮光線,影響她的睡眠,而他自己……
夏紫木望着喬沐風安靜沉睡的俊美側顏,他的手放在眼睛上,遮住光線,姿勢很不舒服,卻睡得很沉穩。
自從喬沐風睡在書房,已經沒有人幫她在晚上做這些了。
夏紫木心口倏然一暖,擡起手,想要觸摸一下他的臉頰,最後又縮了回去。
“沐風,我是真的……真的捨不得你。”
夏紫木躺下來,望着喬沐風安靜睡着的樣子,漸漸也睡了。
喬沐風聽見她均勻的呼吸,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紫木,她溫暖的呼吸打在他的面頰上,柔柔的,軟軟的。
他輕輕爲她拉了拉被子,聲音很小地嘆息。
“紫木,我也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