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墓碑比起其他墓碑都新,看樣子應該是剛立沒有幾年。上面光潔乾淨,墓碑上有一張杜九卿很熟的照片。
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照片主人是一個年輕的帥小夥兒。眉目俊朗,笑起來帶着一點兒殺氣,卻也是英氣逼人。
這是杜九卿最熟悉的笑容,她從小就看着那個人傻笑。他總是嘲笑對方笨,上小學三年級還不會寫她的名字。現在他再也無法寫她的名字了……
“御景朝……”杜九卿念出墓碑上的名字,忍了許久的眼淚就這麼落下,杜九卿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跌坐在墓碑前。她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下,掉到手背上,滾燙的溫度燙的她心口發疼。
杜九卿再次開口說:“御景朝……你怎麼在這兒?”她伸出手撫上墓碑上的字,楷書刻下的名字像是青石碑上永遠的烙印,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擦不去。
“御景朝,我問你話呢!你怎麼在這兒啊!”杜九卿大聲說,她手指碰上御景朝的照片,像觸到火一樣轉瞬縮回來。
她想要知道答案,她想知道御景朝怎麼會在這兒?可是沒有人能回答她。杜九卿自己不知道答案,她想那個給她答案的人已經安靜的躺在這兒了。
“你不是當過兵很厲害嗎?你不是最年輕的刑警大隊隊長嗎?你怎麼能在這兒呢?”杜九卿輕聲問他,像是質問卻又像是一個老朋友的調侃。
沒錯,就是調侃。杜九卿像平時一樣問御景朝怎麼會在他不該在的地方,她關心他。語氣不好,說話尖銳這些杜九卿都不在乎。她和御景朝本身就是這樣相處的朋友。
“你不是說讓我去了美國和你聯繫嗎?怎麼我一出國你就不管我了呢?我沒聯繫你你也不生氣,真是不夠朋友啊!”
杜九卿想勾起一個笑容,可是眼淚就這麼滾落到嘴角,她嚐出苦澀的味道。
“我一走都是三年,你也真夠沉得住氣。不找我,也不關心我。就這麼躺在這兒,你不覺得無聊嗎?”
杜九卿拿手背擦了一把眼淚,繼續說:“慫不慫啊你!都三年了,我都回來了你還在這兒躺着。躺什麼躺啊,養老嗎?”
她用拳頭捶了一下青石碑,那感覺不是碰觸一個活人的溫暖和柔軟,而是沒有一絲溫度的冷硬。
御景朝躺在這兒,永遠不可能起來了。杜九卿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她哭着大喊說:“起來啊!你起來啊!別一直躺在這兒!你算什麼英雄好漢啊!”
“御景朝,我命令你起來!”杜九卿搖搖晃晃站起來,她雙手環胸,像個女王一樣發號施令,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御景朝,你可以啊!你竟然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你真是要造反啊!”杜九卿被氣着了,想一腳踹到墓碑上,可是看到御景朝的笑臉她又收回了腳。
“御景朝你可以啊,你不起來是吧?好,你不起來。”杜九卿再度坐回地上,身子像扛着千斤重擔一樣彎曲。她眼中還是蘊滿了淚水,可是她卻不想再落淚了。
“你不起來,那我就這樣陪着你好了。誰讓你是我的小弟呢?”杜九卿磨砂着手中的鐵盒子,眼中帶着溫柔的神色,話語依舊欠扁,“你說你拿這麼醜一個盒子裝寶貝的東西,是怕人偷走吧?”
“你也真是小家子氣,這種破東西,誰稀罕啊。”杜九卿打開鐵盒子,再次從裡面拿出那張泛黃的照片。
“你說你也真是的,小時候去照個相還得拉上我。你看我當時多不開心!”杜九卿的眼淚落到照片上,暈開照片中邢牧野的笑容,她急忙那手擦擦,把它再度放回鐵盒子裡。
杜九卿再拿出鐵盒子裡的信,打開一封念道:“親愛的九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現在好嗎?”唸到這兒她嗤笑着說:“你從哪兒學來的陳腔濫調,現在撩妹都不用這麼low的方法了。”
“我剛到軍營,訓練教官就是魔鬼一樣。但是我覺得我很堅強,我撐了下來。就是有點兒想你,真的只有一點兒,你別太高興……”唸到這杜九卿又停了下來。
杜九卿側臉看御景朝的笑容,她幾乎可以想象到御景朝寫這封信時候的樣子,一定是臉紅着寫着,寫完一句再看看說得好不好。不過以御景朝的文筆,估計覺得自己寫的真好!
“只是有一點兒想我就把照片快磨破一樣啊?笨蛋。”杜九卿笑他,她看着照片神色有些異樣,似是感嘆地說:“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偷偷藏了我的照片。好了,我繼續念……”
杜九卿就這樣坐在御景朝墓碑前,給他一封一封的念那些御景朝寫給她而沒有寄出的信。每一張都帶着御景朝彆扭的可愛,她讀着的時候想象寫信御景朝的樣子。
高興的,臉紅的,惱怒的,不開心的……似乎御景朝那些年的喜怒哀樂都被囊括到這幾張薄薄的信紙裡。他希望杜九卿知道,可是害怕她知道。
“你真是個膽小鬼!”杜九卿還差最後一封信就讀完了,她眼中的淚水早已經流乾,笑起來時笑容有些僵硬。醫學說:只有當一個人不是發自內心笑的時候,笑容纔會是臉變僵硬。
“還剩最後一封信了呢,膽小鬼。”杜九卿的聲音不再是僞裝的歡快,而是如同老舊的鐘表,沒發出一次聲響都讓她離結束更近一步。
剩下的最後一封信是杜九卿最初看得那封信,她當時沒有等到讀完,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求證御景朝是否已經不在了。現在知道御景朝已經不在了,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勇氣讀下去了。
“怎麼辦,御景朝。我好像和你一樣變得膽小如鼠了……”杜九卿抓着那封已經被拆開過的信,不忍心繼續讀。她讀完了,那麼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御景朝所有的話就都說完了。
這是不是以爲着你真的離開我了呢?杜九卿害怕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