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有些冷,在郊外吹風行走。我記得我們躺的地方旁邊有毛毯,隨手抓了抓,掃了幾下沒找着;朦朧中有人拍我叫我起來,我不耐,坐起來。
一瞬間我已經自己在做夢,沒有熟悉的房間和牀,卻是野草地上,眼前一片迷朦。
直到譚小雪無比真實地抓住我,急問:“陸無雙!”
張容也說話了,就在我身邊。
我掐了掐張容,她叫痛。
我試探道:“莫非我們三人同時進入同一個夢境?或者被人下了藥,人家以爲死了,所以拋屍野外?”
“不知道,像拍戲。”譚小雪苦笑着玩笑。“我剛纔四周看了看,不遠處有些農莊,卻落後的很,沒有磚和水泥,見不到一輛農村用的拖拉機……問了半天也搞不懂……”
張容怯怯道:“模糊記得曾經看過一部言情小說,叫做《交錯時光的愛戀》,好像講的是女主角回到另外一個陌生的時代……”
我無奈地接道:“我曾在衛斯理小說裡面看到一個年輕的歷史學家還是什麼家的,跟他的妻子可以在不同的地區不同的時光隧道中穿梭,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
譚小雪建議:“別把曾經看過的書搬弄出來瞎猜,咱們四處再看看,一起活動,別弄丟了。”
我苦笑,“古人曾經到桃花源,說不定我們也三生有幸,一覺醒到了什麼什麼世外仙地。”忽地想到什麼,大叫:“糟糕!沒有隱形眼鏡。”
譚小雪和張容同時鄙視我:“這個時候還想這樣的問題。”
她們倆眼睛都比我好,譚小雪根本標準視力,張容的眼鏡度數也只一百多,幾乎忽略不計,平時不幹什麼也不戴,偏偏我……
頓時煩躁又添幾分。
一無所知。只曉得這叫什麼娘娘山。我的娘哦!我幾乎要仰天長嘆。
向人討了幾件衣服和三雙破布鞋,把討來的衣服胡亂罩在外面,把腳下的拖鞋換下來,衣服有黴的味道,可哪顧得上那麼多呢。
沮喪至極。
最沉着的是譚小雪,哭過的是張容,茫然的是我。
我自認爲最近生活平淡,遵紀守法,白天沒做虧心事,晚上爲何會做這樣令人沮喪的夢?昨天做過什麼來着?生日,三個人一起,如此而已……我細細回想前一天的事——
“生日快樂!”聽人傳話讓我來公司後去見譚小雪,我便來了,接受第一個生日問候。我接過她遞過來的禮物和紅包,笑道:“謝了。”
望了望我的,她笑:“把項鍊跟鐲子帶上了?真美。”
我摸摸,應道:“是啊。我今兒壽星,臭美一下。”見到她的精緻妝容越發濃了,戲問:“譚小雪,卿本佳人,爲何濃妝?”
“日夜操勞,黑眼圈,眼袋……嚇人得很,不得不用脂粉掩蓋。我若是你,當然也敢素着一張臉,讓人看看多好的膚質。”
我摸摸自己的臉……母親常常爲此而自得。她說,我的皮膚和頭髮像她,長相似父親。
老天是公平的,看,其它的都太一般,我沒有她那樣一米六八的高挑個兒,妖嬈豔麗的美貌。
自知長相一般,用母親的話說,像極了父親當年那個清秀的文藝青年的樣兒——儘管我實在想象不出現在的父親,竟然也曾“清秀文藝青年”過,但不得不承認,我的五官看起來的確只能算是清秀、秀麗罷了。也許自己沒有的,就越喜歡。所以常常忍不住讚歎譚小雪妖媚——譚小雪,溫柔婉轉的名字,卻名不符人,相貌偏於豔麗啦。……
她感慨,“有什麼生日願望?”
我笑,都活了二十二年了,不知許過多少願,現在還許什麼?又不是小孩子。我攤開雙手,作抒情狀,“生活一切美好。”
譚小雪大笑一聲。
我望向窗外,一片迷朦不清,過了會兒,輕輕地笑了。“多謝了。”走到門口,回頭問道:“今天我,張容,你,一起吃飯。”
真的很感謝,這麼些年,若不是她和張容能陪我說說話,我都快寂寞死了,說不定還寂寞到去戀愛。
譚小雪載我去接張容。
她常說,你怎麼會有一個小家子氣的朋友?原以爲那樣的人,你最多是客氣有禮相待,入不了你的眼。話是這麼說,她還不是跟張容打成一片了?
日子過得真快。
初三那年,奶奶病重,卻不肯讓父親接出去治療,只肯在家鄉S市的醫院地靜養,念着小孫女,父親把我送到S市,陪奶奶。去了後臨時插班到某校初三某個班,原本只是臨時一段時間,沒想到後來就留在S市,那是後話。也是在那裡認識張容和譚小雪。
接了張容,三個女人一臺戲,天南地北地聊天。
張容也送了份禮物。想起什麼,問:“你怎麼樣了?最近。”
她無奈地說:“我媽逼我去相親,好不容易熬到畢業,找到一份還算安穩的事,才做了兩年,沒享幾天清福,我才二十四,她就急了,生怕再拖一兩年,不好嫁。相親相親,不知什麼時候相到合適的。我小職員一個月那點工資,一個人過,倒也瀟灑,可是一旦成家生子,日後供房買車、養家餬口,辛苦死了。我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嫌人家跟我一樣沒什麼錢。”
譚小雪笑:“我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嫌棄人家小氣。”
三人大笑。
譚小雪抽出支菸,示意詢問我們,我擺擺手,讓她隨意,張容和我從來不碰煙,但也不排斥她在我們面前來上幾支。
“寂寞了才抽菸,可抽完了還是寂寞。何必還陪上健康?”我也不知是第多少次這樣說她。明知她不會聽,卻已習慣勸上兩句。
“總比有人心血來潮一時衝動的一夜情要好。”她眨眨眼。
我尷尬,還提這碼事,我至今後悔,那晚的夜色迷惑人,當時燈紅酒綠,只覺輕鬆,便放縱一次。一失足成千古恨,終成她說我的把柄。
三個女人一起興沖沖殺到我那裡。譚小雪攤倒,讓我放點音樂聽。
“還是不聽要好,”張容笑道:“她收藏的歌,要麼是鬼魅似的等着你回來,相見不恨晚,聽得我頭皮發麻,要不就是軟軟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一點勁兒都沒有,大不了還有怨氣十足的心酸的浪漫之流。”
譚小雪嗯嗯,“像過了時的鐘表,在與世隔絕的房子裡獨自滴答滴答。”
我打開電腦,問她們要聽什麼,我去網上搜就是了。
張容報上歌名——獨唱情歌。
我邊點鼠標邊說:“張容,我真鄙視你。”發現我們真的是背道而馳。幾乎只要我愛聽的,都是她不喜歡的;只要是她聽的,我都不喜歡,就拿這首來說,一聽這歌名兒就作嘔。
搜到了,播出來。聽過一段,覺得真的很難聽。細看歌詞,道:“歌詞倒還過得去,可惜糟蹋了。”兩人又沒完沒了地相互鄙視。
譚小雪怒道:“你們倆安靜點!呆會兒老孃給你們做飯。”我一聽,馬上閉嘴,因爲口饞她做的蛋炒飯。
三人躺着,都閉上了眼,想心事也好,休息也罷。
就這樣啊。完全正常的一天,爲什麼在沙發上躺着小寐一下,休息一下,醒來就這樣?還是我們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