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這種東西，從神髓之柱中的神性流出而誕生，身具天命的枷鎖，壽數在現境被限制在千年的時間。
相比凡人顯得恆長久遠，但相比整個世界，又顯得如此短暫。
在神話中無所不能，近乎永生的存在，其真實處境卻如此艱難。
哪怕是深淵中的地獄神明、凝固者、統治者，都能不受鉗制地永續存在，憑什麼現境中的神就要受到世界的制約？
蓋因如此，神明纔想要掙脫枷鎖。
失敗了，或者，以扭曲的方式成功了。
天命歸還於現境，威權遺留於塵世，從天國墜落的神明，殘存的神性在深淵的引力下，以神話所描繪的全知全能之神作爲臨摹，在地獄中誕生出了具有‘上帝’概念的倒影。
要說這件事帶來了什麼正面的影響，那大概就是讓後來者從神話時代終結的教訓裡，得到了警告吧.
“你說牧場主在警告我們？”
本身就是對現境最大威脅之一的地獄神明，出於好心，正在利用魔女之夜給現境的人類傳遞信息？
什麼地獄笑話.
不，既然反轉了，那應該是天堂笑話。
“連牧場主本身都無法做到這種事，祂的這個側面才誕生多久？”統轄局中央決策室對這種說法的真實性並不認同。
並非質疑牧場主側面的友善性，而是單純對這種假設背後的牽扯事物有關。
操控大秘儀查拉圖斯特拉、以現境爲模板主動改造魔女之夜、內置無數可能性的時間線、引入外虛空與深淵的影響達成世界輪迴等等操作。
若這些都是牧場主故意而爲之，那也意味着當前天文會準備的針對性手段，全部作廢！
他們寧願這一切都是巧合，是混亂與災厄碰撞出的奇蹟，是隔壁彩票中心主任拿着公文包進店被自己看見了選號。
“假如牧場主的誕生早就在某些神明的意料之中呢？”
“什麼意思？”
“元始天尊、女媧、尼德霍格、大司命這些神明還有那位太一，還有破碎的理想國。”
“.”
鴉雀無聲。
如此倒也能和那份神奇的‘反轉技術’對得上。
不然哪有剛把投資款打過去，公司就發佈上市公告的？
“你們東夏的神真牛逼。”羅素稱讚道：
“怪不得建立聖靈譜系的時候都不來入股，合着是在等聖靈譜系破產搞不良資產收購和重組啊！
還有尼德霍格，怪不得北歐迎來諸神黃昏都差不多死絕了，這招太狠了。
卡佳，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玄鳥茫然，周圍各種視線朝他看來。
俄聯的代表葉卡捷琳娜和羅馬的皇帝，這兩位的眼神彷彿是在說‘你們東夏的神簡直陰到沒邊了’。
玄鳥臉皮抽動，旋即換了副和煦的面孔，微笑道：
“伍德曼是你們理想國的人，忍辱負重多年，功不可沒。”
羅素：“.”
還能說什麼？也許自己當初就該把伍德曼的棺材板用水泥封上。
“安靜！”
放下氧氣罐，剛剛緩過來的葉戈爾忍不住拍桌怒吼：“現在是分鍋大會麼？！”
他簡直受夠羅素這烏龜王八蛋了。
“大家都彆着急，事情還沒發展到最壞的那一步，我這邊還有個有意思的東西給你們看看。”
存續院內有道黑影接替了尼芬海姆的投影，併發送了一份資料：
“關於目前被牧場主神性佔據了流出層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我們做了個實驗推理。”
冷不丁一下。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陣惡寒，帶着心中涌現的不安，點開了文件。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代表上帝已死。
牧場主（反轉）：代表上帝的誕生。
二者結合對應《浮士德》以安魂曲·末日經（Diesirae)來預言的內容，預設結果：
牧場主會本能推動世界輪迴達成循環，無限滿溢的神性，將會徹底覆蓋大秘儀的流出層創造新世界
——輪迴轉生，永劫迴歸
“其實咱們的第一工程·大秘儀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也是毀滅要素，意不意外？”
“只是沒想到牧場主進化後，新的力量性質和查拉圖斯特拉變得格外契合。”
“看來《浮士德》這本事項精魂還挺厲害哈哈.”
草！
擬！
嗎！
所有參會者都在內心怒吼。
哪怕是無窮盡的地獄深度中有無數恐怖的存在，只要三大秘儀還在一天，那些超乎想象的恐怖就絕對不會願意進入現境。
現在你告訴我，這兩個毀滅要素已經結合了？！
而且事更大了？！
羅素雙目空洞，面無表情：“存續院全責。”
責任劃分在此刻達成統一，但黑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被推到屏幕前的尼芬海姆。
這位習慣板着臉的創造主也有點難以維繫表情管理，於是只能就着剛纔的話題繼續論述，試圖讓這些想刀人的代表們樂觀一點。
“現在，就由我這位不成器的學生爲各位展示，深淵內的殘骸究竟如何影響現世。”
尼芬海姆按下桌子上按鈕。
屏幕上，一隻漆黑、畸形的老鷹在地獄平原內翱翔，各種輔助數據以及數值曲線圖無不彰顯着其學者的身份。
“侵蝕種？但他不是被牧場主變身的鴿子吃掉了麼？”葉戈爾問道。
“沒錯，他的源質和靈魂都進入了食物鏈，可在未知影響下，這個賬號隨着活過來的世界殘骸一同被激活.”
尼芬海姆頓了頓，說道：“應該是某種信息片段，但擁有真正的靈魂。”
畫面上，烈光瞬間升騰涌向四面八方。
漆黑之鷹煽動翅膀，無視動物大軍的任何攻擊，朝那頭由‘槐詩’進化而成的龍狼衝去。
甚至連凝固者和地獄生物都算不上。
具備生者的活性特徵，卻又比亡靈更加詭異，無法消滅，成爲了某種現象的一種。
“我們可以看到，牧場主的側面並未阻止我們干預魔女之夜，甚至表達了一定的善意，樂於看見我們使用各種手段加入研究。”
尼芬海姆陳述與其他創造主探討後得出的結論：
“倘若祂刻意將這一切展現出來，是爲了警告我們這些來自外層深淵的影響有何種詭異，宇宙的正常生命進程又是以何種方式現.”
“那麼，藉助槐詩把所有探索者聚集起來，就是爲了在仿照虛空、宇宙、深淵這三者關係的世界裡，完成魔女之夜修改後的主題。”
在反轉成立的基礎上，結合東夏一方帶回來的信息，就算是謎語人再出題也能猜到答案。
物種進化是爲了延續生命，世界則是爲了進化而選擇輪迴。
存在虛空裡的世界走向枯萎，然後輪迴，這是自然現象。
如果能在最終末日到來前，進化出前往下一紀元的能力，便可以在輪迴之後的世界繼續生存下去。
但問題是
輪迴的次數越多，重量越重，深淵的牽引力就越強。
倘若有一天，上一世的殘骸在深淵裡活過來變成了亡魂，要把輪迴後的世界拖入深淵呢？
又比如，世界本身就在深淵內，就算前往下一紀元，也改變不了生活在深淵的事實。
那時又如何生存？
“生存，進化然後對抗。”尼芬海姆說。
“對抗？”羅素不解：“進化論和極限求生我理解，這對抗是指什麼？”
“對抗世界的輪迴。”尼芬海姆抽出一份來自一般市民維斯考特的舉報信。
黃金黎明三大創始人：伍德曼、維斯考特、馬瑟斯
伍德曼不知道怎麼就發癲跑去給牧場主做事了，馬瑟斯帶着萬象天球和整個實驗區莫名其妙消失，維斯考特整個人估計已經徹底麻了，甚至主動給天文會提供情報。
根據黃金黎明內部分析，昔日的天國用於反轉牧場主性質的那種光芒，從本質上來說是在補全牧場主。
假設牧場主身具‘全知全能之神’的天命與神職，那麼
“祂會推倒現境、邊境還有地獄中的一切，代替宇宙，完成輪迴。”
“屆時.”
“牧場主會在創造的新世界裡，成爲真正的上帝！”
這也是爲何大秘儀·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與牧場主結合，會導致末日經的預言到來
——震怒之日，塵寰將在烈火中熔化。
“而牧場主側面做的事情，既是讓我們和探索者阻止牧場主本體履行世界賦予的天命，也是爲了進行一次模擬實驗。
雖然，我們無法推理出祂這樣做的理由.”
恰好與魔女之夜的原創造主不謀而合。
當舊世界的殘骸成爲末日的根源，深淵取代虛空成爲常態的背景板
——在這場輪迴帶來的浩劫裡，如何維繫此世現有的一切。
“怎麼還刷出精英怪了？！”
槐詩猛地向後跳去，無數飛揚的漆黑雪花，伴隨着刀子一般鋒利的罡風襲來。
如果不是傅依剛剛用自己的念動力給自己上了BUFF，以及屏障抵擋了第一波偷襲，恐怕已經被這一擊給重創了。
這頭黑色的老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這等級起碼是個完全體形態的喪屍寶可夢。
“要是這遊戲有收服功能就好了，帶回去起碼是個金色詞條的帕魯。”
“你說的這些設定是同一部作品？！”
不是麼？
算了，不重要。
陪沙雕羣友們水羣水多了之後，記憶都好像有點打結了，起碼自己還能分清這裡不是山海經，也沒有會打籃球的遠古虛鯤。
“傅依.”
沒有眼白的寶可夢忽然吐出傅依的名字，直勾勾地盯着槐詩脖頸項圈鈴鐺上的白鼬。
“嗯？”槐詩愣了一秒：“你熟人？”
“好像是我媽的同事？”傅依有些不確定：“但被你乾爹嚇跑了。”
她見過一隻老鷹，但那時對方是正常的顏色和體型大小，看起來也沒有現在這麼嚇人。
“梅博士的.女兒普通人保護從牧場主手裡”
黑鷹陷入某種混亂，緊接着發出淒厲的啼鳴：“離開！！！”
遠離傅依依？
大概是這個意思。
進入狂暴狀態的黑鷹也無法交流。
槐詩施展禹步，在雷鼓般的聲響轟鳴時，一連串尖銳的摩擦聲伴隨火星飛濺，出現在了老鷹的羽毛上。
不是精英怪，是小BOSS？！
槐詩徹底放棄近戰1V1，掉頭就跑，而那陷入某種執念的黑鷹就這樣緊追不捨。
雙翼揮動，掀起一層層颶風，有灰潮將空間侵蝕，給大地帶來不可修復的疤痕。
陡然間，黑鷹頭頂的靈體之線被撥動了一下。
它身形一滯，像是在天空了摔跤，剛穩定身形就看見一頭龍狼不知何時去而復返，咬在了腦袋上。
其血盆大口雖然猙獰恐怖，但卻無法破防，按理來說這招應該無效纔對。
“嗚嗚.咳！”
金屬的冰冷光芒在喉嚨中醞釀，一閃而逝的恐怖烈光帶熱量，轟然爆發。
輻射吐息暫時還進化出來，但用嘴巴搓出來鍊金炸彈也能當做替代！
在失去了靈活的速度之後，於極近的距離下，物抗點滿的老鷹遭受到了魔法傷害。
彷彿有雷火劍刃從槐詩嘴裡吐出，當暴虐的光輝消失之後，奄奄一息，渾身冒着焦香的老鷹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槐詩捂着被燙傷的嘴，來到老鷹面前，只見對方還在掙扎，一爪子將其摁住。
“稍等一下.”傅依從鈴鐺上跳下去。
“孩子.離開”
“謝謝叔叔。”
傅依說完，返回槐詩身上：“你可以繼續吃飯了。”
“.”槐詩沉默了片刻，再次張開血盆大口。
老鷹用盡全部力氣，發出最後的瘋狂啼鳴：“論文第一作者填我的名字——！！！”
啪嘰。
蛋白質含量應該是牛肉的六倍。
也算是給了這位純種學者一個解脫吧，只要完成魔女之夜，對方就不會有事。
槐詩看向這片逐漸消失的平原風景，還有那些隨着黑霧一同隱去的畸變種，似乎還看見了一些被自己幹掉過的參賽者。
原來
“是死去的世界啊。”槐詩恍然道。
“看來我們這一路走來，經歷的都是同一個世界。”克萊恩騎着狗KP從空氣中走出，嘆了口氣：
“用你們現境的話來說，大概就是地獄上浮，可惜，這邊沒有三大封鎖。”
“數據和信息都蒐集得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做下一步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