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娜拉臉上閃過一抹不悅，正欲開口詢問爲何把陸卿卿也一併叫了過來，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回過頭去，陸卿卿正站在門外，神色淡然的看着辦公室內的二人，“報告，司空主任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進來坐，不用這麼拘謹。”司空燁發了話，指了指一旁的沙發，難得好心情的開起了玩笑：“讓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
陸卿卿下意識看了何娜拉一眼，見她嘴脣緊緊抿成一條線，猶豫了幾秒，這才邁腿走了進來。
與何娜拉並列站在一起，中間相隔的距離卻甚遠，陸卿卿低頭盯着自己腳尖，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不料，司空燁卻這樣道：“你的事我們等會再說，先來解決何老師的問題。”
自認受到冷落的何娜拉聳搭着眼皮，心裡對陸卿卿的好感快降成負值了，“我怎麼了，我很好啊，沒有任何問題。”
這話說得有些賭氣，又隱隱透着一絲撒嬌親密的意味，司空燁眉頭一蹙，當即不客氣道：
“你父親重病入院，你向組長請假卻被駁回，開會屢遭點名批評，已經引起了其他同事的強烈不滿……如果這些事都不算什麼，那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何娜拉臉色唰地一下變了！
“我爸突發心臟病入院，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在這種情況下，我請假竟然被駁回，組長拿各種理由搪塞我，擺明了就是故意針對我！！”
她聲音夾雜着哭腔，委屈又忿然：“爲什麼組裡其他同事請假就可以，爲什麼我請假就不行？！是我請假理由不充分麼，還是他根本看我不順眼，想把我趁機擠兌走？！”
何娜拉音量不斷提高，嗓音尖細刺耳，聽得人直皺眉搖頭。陸卿卿低垂着腦袋，不着痕跡的往一旁挪了挪，生怕被無辜波及到。
“司空燁，你看到、聽到的只是一些表面上的，真正實際情況你根本沒有深入去了解！我覺得換作任何一個人，在摯親之人生命危難關頭，都不會做到淡定自若，呆在工作崗位上心無雜念！”
她坐在辦公室裡對着電腦，眼淚經常就不自覺滾落下來，每次跑去洗手間偷打電話，聽着話筒裡傳來年邁母親那哭啞了的聲音安撫，她一顆心就像是被攪碎了，痛不欲生。
可她請不下假！
沒有經過批准擅自離崗，等待她的將是一封辭退書。
同事們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她不可以衝動，不可以任意妄爲！！
“你來教教我，這種情況之下，我該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
何娜拉捂住臉嗚嗚地哭出聲，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麼毀了，母親每天以淚洗面，父親還在昏迷中。
而她呢，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不能陪伴在兩位老人身邊，坐在這個如監牢一樣的學院辦公室裡，還要保持笑容面對臺下的學生們……
她快要崩潰了！
陸卿卿聽了心裡很是觸動，如果交換立場，她未必就比何娜拉做得更好，以她的脾氣，估計早就甩手不幹跑去醫院了吧？
沒有什麼是比父母的生命更爲重要的事情。
陸卿卿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眼下這種局面，她似乎也沒什麼資格開口，無奈，只能默默當個透明背景。
“所以，你現是在衝我發泄不滿了？”司空燁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眼底涌現的複雜情緒被鏡片所遮擋，映射出一道詭譎莫測的光亮。
“埋怨我沒有早一些打聽你的事，沒有早一些趕在組長駁回你之前，鄭重特批你的假，讓你可以安心回去照顧生病的父親，疲憊不堪的母親？”他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語氣有些譏諷：
“是這個意思對麼，嗯？”
何娜拉抽噎着，不再吭聲了。她心裡對司空燁不是不怨的，她那麼喜歡他，整個帝世沒有人不知道她對他一往情深，一個女孩子能厚臉皮追到這份上，已經夠可以了吧？
現在她家裡出了事，司空燁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着實傷透了她的心。
他怎麼對得起她這份毫不保留的喜歡、愛呢？
見何娜拉真的默認了，司空燁忍不住嗤笑出聲：“何娜拉同志，我覺得有一件事必須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你。”
聽出司空燁話裡隱藏的怒氣與危險，陸卿卿倒吸一口冷氣，又往旁邊挪了挪。
“在你父親出事之前，你的工作就不怎麼認真，這一點從你每天變幻着心思、花樣對我不停示愛就可以看出，你的心根本不在工作上，根本不在育人上。我想我需要糾正你腦子裡奇怪的思想定論，難道就因爲你曾對我示愛，我就需要反饋你什麼嗎？”
何娜拉的臉倏地漲紅了！猛地擡起頭來，她微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男人，像是沒料到他會當着學生的面前，對她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你……”
“還是你認爲，你的示愛相當於恩惠，我必須要向你報恩呢？”司空燁以手肘抵在桌面，雙手交叉，神態閒暇優雅，可他眼神卻銳利又警告：
“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何娜拉同志。在工作上，也請不要自恃清高，的確，整個帝世敢正大光明追求我的人，只有你一個，可這沒什麼值得炫耀的，也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明白了麼？”
話說到這裡，司空燁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顯而易見了，赤裸裸的，幾乎連遮羞布都沒給對方保留，直白的殘忍，殺人不見血。
何娜拉臉色蒼白如紙，嘴脣也褪去了血色，微微泛青紫。她直立而站，身子搖搖欲墜，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隨時都有可能轟然倒下。
死死咬住嘴脣，強迫自己不哭出來，何娜拉挺直了後腰，聲音喑啞道：
“嗯，明白了。”
她表情絕望又悲壯，被全世界拋棄被迫孤軍而戰，離去的背影淒涼又蕭瑟寂寥。
辦公室大門被輕輕帶上，咔噠一聲，阻隔了門外一切事物。
周圍迴歸安靜，死寂，鴉雀無聲。
陸卿卿嘴脣發乾，舔了舔脣，心情沉重又複雜，醞釀許久，她才道：
“就算不喜歡，也別在她傷口上撒鹽啊……”
短短時間，連續遭受兩次巨大打擊，何娜拉幾近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