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悲中平靜

因爲無天知道,韓天心裡的願望,並不止是一個簡單的家而已,還有很多很多,只是藏在心裡,不願說出罷了。

一時間,兩人獨自喝酒,再也沒有說話。

“哥哥,你們在聊什麼?怎麼很傷感的樣子。”

過了片刻,小丫頭和小傢伙歡樂的跑了過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着他,長長的睫毛顫動。

無天搖了搖頭,露出一抹笑容,道:“詩詩,你有什麼願望。”

小丫頭聞言,坐在地上,望着天空,想了半響,才衝他一笑,道:“哥哥,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能和哥哥在一起,而且要在一起好長好長的時間,不過…我還是想要有個家,想要一個溫暖的家,而不是這些冷冰冰的宮殿。”

“溫暖的家…”

無天喃喃,將小丫頭抱在懷裡,然後看着小天道:“你有什麼願望。”

“我啊!”小傢伙扣了扣鼻孔,道:“蛙爺的願望可是相當遠大,蒐羅天下奇珍異寶,什麼蓋世神術,什麼絕世神兵,什麼王藥皇藥,蛙爺要一網打盡,瀟灑而快活,當然,不會少了你那一份,然後等找到你爸你媽,再找到我爸我媽,一起快樂的生活。”

“快樂的家……”

無天怔愣的看着三人,眼裡充滿了迷茫和掙扎。

幾人玩的很晚,凌晨纔回到房間入睡。唯獨無天一人坐在火堆旁喝酒。

回來後,和大尊者的談話,他沒有談及隻字片語,一是不想他們擔心,惹出什麼亂子,二是怕詩詩知道後難過。

原本,對於大尊者的說法,無天不屑一顧,甚至沒當回事,但是當聽到三人的願望時,他迷惘了。

多麼簡單的願望,可是如果自己不答應要求,那麼一切都將化成泡影。

“沙沙……”

無天擡起頭,卻見樹木搖晃,黑影攢動,包圍着翠山居,儘管這些黑影將氣息收斂到極致,卻還是被他捕捉到。

“唉”,嘆了一口氣,無天沒有去理會,繼續仰頭喝酒,他很想喝醉,可是無論如何,這酒都無法令他沉睡。

“很迷茫吧!”

白衣美婦人走上前來,環顧四周,道:“他們是三弟派來的,也就是三尊者。”

“你爲什麼要解釋?”無天語氣很平靜。

美婦人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解釋,或許有這個必要,或許沒有。”

“從你的眼睛裡,我看見了迷茫,是不是在想,爲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這樣做值得嗎!”無天接着道:“神獸和神皇前輩,爲了守護炎宗,盡心盡力,然而最後的結果呢,換來的只是憎恨,你們也一樣吧,真是可悲可嘆。”

“每個人心中都有執念和責任,爲了這些執念和責任,無論多麼艱辛,付出多少努力,還是多少坎坷,都要一如既往的走下去,沒有別的選擇。”

“是沒有選擇,還是不想去選擇,呵呵,誰知道呢!”無天嘲諷,更像是在自我嘲諷。

“是啊,對與錯,誰知道呢!”白衣美婦人仰望夜空,目中流露着說不出的情緒。

時過片刻,無天汩汩喝下整壇酒,長身而起,道:“帶我去一個地方吧!”

龍村。

經過一年前的慘劇,那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灌木叢生,大樹林立,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卻少了一絲陽光,一份溫暖。

深夜,飛禽走獸已經歸巢,蟲子已經沉睡,顯得非常安靜。

原來的村口,也是野草叢生,枯葉覆地。

唰!!

忽然,兩道身影出現在村口,腳步聲相繼傳出,將這裡的安靜打破。

看着這陌生的場景,無天駐足,白髮飄蕩,有些不敢前進。自從上次離去,已經快一年了,一年的時間很短,也很長,足夠改變很多東西,龍村也在改變,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熟悉的地方。

故人皆逝,家園不在,溫暖消失,只剩下一片荒涼。

美婦人環顧四周,道:“這裡就是你的家。”

“沒錯,這就是我的家,只是這個家,離我越來越遙遠。”無天終於邁動腳步,走到一個土包前,怔怔出神。

這只是一個土包,卻是無天最柔軟的軟肋。

因爲這裡埋葬着一年前的慘劇,埋葬着龍村幾十位村民冤死的屍骨,埋葬着他至親最愛的爺爺,也埋葬了他那顆快樂而單純的心靈。

墳墓沒有墓碑,已被野草小樹野花等掩蓋,不知情的人,不會想到,這裡埋葬了太多東西。

目中盡是傷悲,無天緩緩走上前,拔掉每一株野草,小樹,唯獨留下了花朵。

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像這些盛開的花朵般,開心的生活。

“爺爺,各位父老鄉親,天兒回來看你們了!”

無天堆在墳墓前,三拜九叩,接着在墳墓前,親手挖了一個土坑,然後將火世的人頭取出,道:“天兒說過,要提火世他們的人頭,來拜祭你們的亡靈,天兒說到做到。”

將頭顱埋在土坑中,隨着最後一抔黃土落下,火世被永遠埋葬地下,爲犯下的罪孽贖罪。

“這一年,天兒經歷了很多事,天兒也長大了,能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無天坐在墳前,喃喃自語,訴說着這一年的經歷。

白衣美婦人沒有說話,立於一旁靜靜傾聽,然而她越聽越心驚,這些可怕而坎坷的經歷,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能夠面對,能夠承受的嗎?

以前聽探子來報,並沒什麼震驚,最多隻是驚訝下,認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如今親耳所聞,彷彿身臨其境。她自認爲,若是換成是自己,無法做到,或許早就成了一抔黃土,永埋地底,或許屍骨已蕩然無存。

“這樣一個孩子,若是成爲敵人,將多麼可怕!”

美婦人心裡不禁開始擔憂,大哥的做法是對還是錯,會不會將修羅殿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恩?”

美婦人黛眉忽然一皺,目中精光閃爍,掃向四周,然後目光射向墓地,雙目中頓時泛出可怕而厭惡的芒。

“怎麼?”無天疑惑。

沒有回答,美婦人素手於半空一點,這個地方當即泛起朦朧的光芒,旋即一圈圈漣漪盪開,如波浪般向着十方蔓延而出,直到丈許方纔停止,然後呈現出一幕畫面,一幕令無天永生不能忘記的畫面。

畫面中,墳墓上空幾十冤魂在嘶吼,在咆哮,那太熟悉了,無天一眼就能認出,那是相處了十幾年的村民,他們死不瞑目,冤魂不願散去,不願離開這個家園。

而另一邊,一名金甲中年,浮於半空,看着幾十冤魂,面露獰笑,然後大手一揮,眉心光芒閃爍,一道黑光衝出,停在半空。

那是一面黑色小旗,只有巴掌大,其上刻有許多複雜的文字,如蝌蚪在遊蕩,散發着滔天黑芒!

小旗迎風見漲,頃刻間變成丈許大,黑芒越發濃密,而且,彷彿有一股強大的陰寒之氣,龍村百丈內,瞬間布上了一層潔白的寒霜。

“咔咔!”無天拳頭緊握,指甲已刺透皮膚,深入血肉中,然而他渾然不知,緊緊的盯着畫面。

只見金甲中年一聲低喝,黑色小旗射出無數道烏光,將半空幾十冤魂縛住。

他們在嘶吼,在掙扎,怨氣沖天,不屈不撓,然而黑色的大旗光芒大盛,將他們團團包裹,不得脫身,沒有一點反抗之力,盡數收入小旗中。

雖然無天只能看見畫面,並不能聽到聲音,但是仍然能夠感受到,村民的冤魂所透露出的絕望與無助,不屈和悽慘……

不知不覺,眼淚再度滴落而下!

接着,金甲男子再度一喝,手指虛空一點,一個黑色的印記凝現,融入小旗之中,黑旗中央一個漆黑的鬼臉浮現,猙獰之極!

然後,鬼臉張開嘴一吸,數十冤魂接連被納入口中,消失不見,成爲了食物。

最後,小旗快速縮小,化成一道烏光,射回中年眉心,而金甲男子不遠處,有一頭火烈鳥,鳥背上站立着兩道身影,赫然是火世和劉燕。

白衣美婦人一揮手,畫面消失,然後陰沉道:“我修羅殿做事向來不擇手段,但也知道死者已矣的道理,但他連冤魂都不放過,此等作爲真是令人髮指。”

無天閉目,白髮齊飛,半響後睜開眼,問道:“此人是誰?”

“他是火雲宗的副宗主,也是火真人的親弟弟,名叫火硝。”美婦人道,然而在看見無天的眼神時,頓時一愣。

因爲她從無天眼裡,沒有看出半點憤怒,或者悲傷,有的只是一片平靜,彷彿這些冤魂與他毫無干系。

但是,美婦人有種感覺,他某一方面變了,變得神秘莫測,甚至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悸。

“火硝…”無天平靜道:“帶我去火雲宗!”

“恩,難道你要……”

無天冷笑道:“前輩以爲我去火雲宗做什麼?找火硝報仇?我不會做出自不量力的事情,只是想去看看兩位故友而已。”

與龍虎和林山都一年沒見了,無天有些擔憂,本來打算等到自己強大後再去,但是身旁無故多了一個強者,如果不利用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而且,如果沒有發什麼意外,這次他準備將兩人接走,留在火雲宗太危險了。

美婦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頭表示同意。

“等下,還是先回趟翠山居,然後再去火雲宗。”

無天忽然變卦,嘴角的那抹冷笑,始終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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