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人(一)

“阿秀!”

錦繡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不由得轉頭看去。這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

不遠處站着一對年約三十左右的夫婦,俱是粗布衣衫神情侷促。

那婦人柳眉彎彎眼波盈盈相貌秀麗,居然和這副身子有八分的相似。不用懷疑,這一定是錦繡的娘……

錦繡不用僞裝也露出了歡喜的神色,一聲“娘”自然而然脫口而出。那種親情似乎與生俱來,見到這個婦人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婦人眼角含淚,快步走上前來一把將錦繡摟在懷中:“阿秀,娘來接你回家了。”

看來,錦繡原本的姓名叫做阿秀……

錦繡被這麼抱着真有點不習慣,此時卻不敢動彈,乖乖的任婦人抱着。

那男子原本長相不差,臉色卻是不太好看,蠟黃枯瘦一看就知身體有恙。瘦瘦的身子似乎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跑了。他搓着手小聲的說道:“麗娘,我們先帶着阿秀回家去吧!”

麗娘點了點頭,拉了錦繡的手就走。

錦繡將手掙脫開來,輕聲說道:“你們等我一會兒。”

錦繡小步的跑到方婆子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方嬤嬤,我和爹孃走了,天黑之前一定回來。”

方婆子見多了丫鬟們見到親人就歡喜的忘形的,錦繡如此尊重她讓她心裡分外的高興,看向錦繡的目光變的柔和多了:“好的,你去吧!”

錦繡見博得了方婆子的歡心微微一笑,轉身跟着爹孃走了。

剛纔聽這個男子喊了聲“麗娘”,看來這就是錦繡的孃的名字。不知道這個爹又叫什麼……

錦繡不敢多說話,生怕一個不慎露出馬腳來,不管麗娘問什麼都是點頭。

麗娘卻誤以爲錦繡在陸府裡過的不如意,心疼的抹起了眼淚在路邊就哭了起來。

那男子慌了起來,低聲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哭了?”

麗娘哭着說道:“都怪我們倆不中用,連個女兒都養活不了,她纔不過十歲就被我們賣去做了丫鬟,也不知道在府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那男子眼眶也有些溼潤了,臉上盡是難過:“這都怨我,要不是我生了病成天花錢抓藥,家裡窮的飯都吃不飽,我們何至於要將女兒賣掉。”

錦繡這才明白過來這副身體被賣做丫鬟的原因,看來倒不是做爹孃的不疼愛,卻是因爲生活實在困難不得已而爲之。

“爹,娘,你們放寬心,我在陸府裡過的好着呢!每天都吃的飽飽的,府裡還發衣服鞋襪,每個月還發月錢,方嬤嬤對我們也很好。你們不用爲我擔心。”錦繡的臉上露出了與年齡相符的甜笑。

不知道原來的錦繡究竟是什麼個性。她只能揣摩着平日裡耳聽所聞的做出這般姿態來。

麗孃的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被錦繡勸慰了幾句也就好多了。

此時也沒有別的代步工具,轎子和馬都是富貴人家纔有的,貧民百姓們到哪兒都靠着一雙腳。

錦繡邊走邊看,對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羣好奇不已。

揚州素來是繁華之地,大街上熙熙攘攘非常的熱鬧。胭脂鋪子酒樓飯莊綢緞鋪子雜貨鋪子等等到處都是,一路上都能聽到小夥計的叫賣聲。

麗娘看着舉止與往日大相徑庭的女兒,悄聲對男子說:“恆哥,阿秀和以前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錦繡裝作看路邊的小販賣東西,實則耳朵豎的老長,聽到這話心裡突突的跳個不停。到底自己是個冒牌貨,騙騙不熟悉的小丫鬟們還行,想騙過相處了十年的親生父母卻是心有餘力不足……

再怎麼樣,行爲舉止說話都不可能和原來的錦繡一樣……

叫做恆哥的男子朝着錦繡打量了幾眼,不解的說道:“阿秀有什麼不一樣,我瞧着一點變化都沒有。”男人到底粗心些,根本沒發現出任何異常來。

麗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明明長相沒變,衣服穿的也和上次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可麗娘就是覺得女兒有了微妙的改變。

恆哥正待說話,就見錦繡蹦跳着跑過來:“爹,娘,我們快點回家吧,我的肚子有些餓了。”

麗娘把那一點疑惑收了起來,笑着說道:“好,今天中午娘一定做些好吃的給你吃。”

錦繡拉着麗孃的手不肯鬆開,緊緊依偎在麗孃的身邊。

麗娘拉着錦繡的手,忽然想到了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對方:每次去接阿秀的時候,阿秀都高興的不得了,恨不得粘到自己的身上來撒嬌。這次見面雖也歡喜,但是卻淡漠疏遠的多,阿秀的目光如同在看不熟悉的陌生人似的……

看到錦繡依賴的樣子,麗娘才覺得熟悉的女兒又回來了。不由得暗笑自己的多心,自己居然對親生的女兒起疑心,說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錦繡看到麗孃的笑容悄悄的鬆了口氣。

她剛纔把自己見了麗娘後說的話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自覺都很穩妥不該有問題。那麗娘是因爲什麼起了疑心的呢?

說來也巧,錦繡的目光正好落到了旁邊一對母女的身上。那個幾歲的小女孩正在她孃的懷裡撒嬌鬧着要吃糕點……

錦繡的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她錯就錯在太過小心翼翼,沒有露出親熱熟稔的樣子來,反而像對待陌生人似的客氣有禮,也難怪麗娘會覺得不對勁。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之後,錦繡連忙換了副樣子,做出十歲孩童的表情來。這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學着錦蓮她們平日的樣子就是了。

果然,麗娘笑語盈盈,眼中充滿了慈愛,不再提起剛纔令錦繡心驚膽戰的話題來。

這種溫暖讓前世沒有父母的錦繡心裡一顫,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古代擁有了最想要的家人……

雖然每個月只能有這麼一天的時間相聚,對錦繡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錦繡的心漸漸暖了起來,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忽然有了着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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