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柒的腳剛踏在地面上，身後的妖皇殿驟然崩塌。
她已經無心顧及這些。
和梅身上的傷是替她受的，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和梅去死!
“師伯，和梅爲了救我扭轉陣法，結果元望那一劍最後落到了她的身上，你快救救她吧！”
“我不能讓她爲我而死！”
林柒的嗓音裡罕見的多了幾分沉重。
來蒼梧界後，她還是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
白衣真君從懷中拿出一枚丹藥塞入和梅嘴裡，又在她的傷口周圍點了幾處穴位。
看着和梅這道從肩部橫跨腰間的傷痕，林柒只覺的有些觸目驚心，刺的眼睛生疼。
待看到血慢慢停止往外涌動時，她激動地問白衣真君：“師伯，和梅是不是有救了？！”
白衣真君端正嚴肅的眉眼落在她滿是希冀的臉上，輕輕搖頭。
“元望的劍氣和邪氣混爲一體，攻擊性極強，落劍的那一刻已經損壞了她的五臟六腑，甚至是神魂……她修爲太低，再好的靈藥也救不回了。”
林柒的呼吸一窒，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住。
和梅艱難的擡手捏住她的手腕，向來懶散寡淡的臉上勾出一抹笑。
“你不要想太多了，這傷不是爲了你，只是巧合罷了。”
“誰也沒想到……那劍會落在我身上，咳咳！”
她剛說完話，用力咳了兩聲，腹部的傷口又開始潺潺流動鮮血。
林柒指尖微顫，擡頭看向白衣真君，“師伯……她怎麼又流這麼多血了？”
這麼瘦弱的一個人，體內的血像是流不盡一樣，染溼了衣裙地面，也浸透了林柒的雙手。
白衣真君嘆了口氣，對着和梅道：“若有遺言，儘快交代了罷。”
林柒一顆心墜到谷底。
和梅倒是沒那麼在意，“本來就做好了死的準備，爲了你，我反倒多活了一段時間。”
“你又開始撒謊了，你明明已經沒了死意！”林柒努力笑着和她說話。
和梅輕咳一聲，吐出一口血，意識到自己真的要掛了，扯着林柒的手認真交代遺言。
“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愧疚，我這人向來算的明白，也不是白救你的。”
林柒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我知道，我會把你妹妹送回林家照顧，讓我姑祖收她爲親女兒，以後她就是林家人，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
越是想冷靜，說話越是沒有條理。
林柒把自己能做的全都說了，“我會找藥治好你妹妹的傷和腿，讓她恢復修爲，重新拿劍成爲修士！”
“不，不用！”和梅冷靜阻止，即便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連意識都開始渙散了。
“她被……嚇破了、膽子。不做修士……”
林柒反握住她的手，連忙應聲，“好，不做修士！”
“平安、健康……即可。”
“好……平安健康。”林柒語氣沉重，一字一句，都好似有千斤重。
和梅眼神渙散，呼吸急促了起來，卻還倔強着在說話，“你……比他們……都好。”
說完這句話，和梅就沒了氣息。
林柒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敲了一下。
和梅最後那句誇，竟然聽的她眼眶泛着酸。
他們是誰？
那羣陰差陽錯，或間接或無意導致和梅姐妹前半生艱苦生存的人。
他們或許並不是故意害人，也沒有針對和梅姐妹的意思，他們大都是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劣性根。
只是忽略，只是不在意，玩忽職守，尸位素餐……不願意爲和梅和楠兩個弱小的螻蟻做些什麼，才導致了她們姐妹沉悶抑鬱的前半生。
而她……只是出現的有點巧合。
在和梅謀算好一切，準備帶着妹妹、宗門修士、邪修一起死的時候出現，亂了她的計劃，給她施展了一點好意……就讓她願意以性命相護。
明明她們關係沒那麼好的，只是見了幾面的陌生人罷了。
爲了她那一點點好意，就送了性命……林柒真的想把她搖醒，問一問她到底值不值？
哪有那麼多巧合？
作爲一個高品階的陣法師，和梅怕是從動手扭轉陣法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猜到了自己會面臨着什麼。
明明和梅本來可以不用死的。
那一劍落在林柒身上，未必就會取了她的性命……可是她還是做了。
這樣的恩情，林柒有些承受不住。
她那點好意……真不值得！
林柒眼眶忽然蓄積了一滴淚珠，悄無聲息的流淌下來，她艱難吐詞，嗓音沙啞低沉，“你忘了你妹妹還在等你回去嗎？”
“你就這樣死了，她知道了得多傷心呀……”
和梅雖然沒說過她的家庭情況，但林柒看兩人的模樣也猜得出來，怕是隻有這兩姐妹相依爲命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壓住心底情緒翻涌，擡手將和梅微睜的眼眸合攏。
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時，林柒徹底怔愣在原地。
“我……真的不值得……”
“不，你值得！”白衣真君忽然開口。
和梅剛隕時，他還滿目擔憂的看着林柒，生怕她因爲和梅的死入了魔障。
如今聽到這句話，忽然出聲肯定。
“這世道生死有命，她就算現在不死，活着出妖皇墓也會受到宗門的審判……倒不如死得其所，施恩於你，還能讓她妹妹後半生得到照看。”
林柒表情驚訝的看向白衣真君。
白衣真君淡定道：“我既然負責坐鎮妖皇墓，那這北林之中的事情，自然都瞞不過我的眼。”
林柒不可置信地問道：“師伯您早就知道和梅做的事情了？”
白衣真君平靜道：“從我來北林後，這裡發生的一切事都逃不過我的眼。”
“那您爲何……”
“邪修遲早要來，便是你不通風報信，我也會提前暗示他們。”
說到這裡，白衣真君一頓，“你可有仔細想過，北林一戰，雙方的傷亡如何？”
林柒語塞。
她親自參加過那一戰，自然知道傷亡如何。
傷亡確實不算重。
就算邪修正常發動攻擊，也不會比這更輕。
“她把她妹妹藏在北林許久，你當這麼個大活人，爲何一直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