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見得，人家張博士也是有能耐的人，之前……”錢福溪不服氣道。
“能耐個屁，書呆子一個！要不是劉勝男護着他，我剛纔就要他好看！”王一然還沒等錢福溪話講完就打斷道。
錢福溪跟王一然也有不少年頭了，當然熟悉王一然的脾氣，聞言不禁臉色大變道：“王局，你不會跟他槓上了吧？”
“槓上？憑他也夠資格嗎？”王一然不想提自己吃癟的事情，聞言不屑道。
“沒有槓上就好，要不然這事恐怕會有些麻煩。”錢福溪聞言鬆了口氣道。
之前王一然說張衛東沒法跟有京城背景的董縣長相比，錢福溪心裡雖然不服氣，但還是贊同。畢竟一個博士、吳州大學的老師，就算有能耐，那能耐也是有限的。但換成王一然這個縣教育局局長，那自然是另當別論。
“我說老錢啊，你今晚沒喝酒吧？”王一然見錢福溪一而再地高看張衛東，心裡自然很不爽，聞言瞪眼道。
“給您開車，我哪敢喝酒啊。”錢福溪聞言一驚，急忙道。
“那你胡亂說些什麼？一個區區博士，大學老師又算什麼？什麼麻煩不麻煩的？”王一然不滿道。
“張衛東這個大學老師可不簡單，我有個老同學兒子退伍一直託人想把兒子安排到機關單位裡開車。”錢福溪說道。
“這事我知道，我記得你跟我提起過。這事跟張衛東又有什麼關係？”王一然打斷道。
“就在不久前，張衛東幫忙打了電話，這事給解決了，而且還是去縣委辦。”錢福溪說道，語氣中頗是羨慕。
縣委辦，他也想去啊。
“什麼？你說你同學的兒子去縣委辦開車，張衛東幫的忙？”王一然聞言不禁吃了一驚。這縣委辦可還真不是普通的地方。就算王一然想搞個人進去，也是需要花些力氣的。
“是啊，聽說是姚主任親自打的電話。不僅如此。張衛東當時還說市裡、縣裡隨他挑，後來老郭還是挑了縣裡的。”錢福溪說道。
錢福溪這麼一說，王一然額頭開始冒汗了。急急問道：“你確信？”
錢福溪這時也聽出了點味道，扭頭道：“王局你不會真跟他槓上了吧？這人真的不像他表面那麼簡單，一開始我也以爲……”
“少廢話，這事究竟是你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的？”王一然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毫不客氣地打斷道。
“當時張衛東幫忙打電話落實時，我就在身邊。後來沒過多久姚主任就親自給老郭也就是我同學的兒子打電話，讓他明天去上班。”錢福溪急忙回道，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像他這種在機關單位裡開車的司機的地位，往往是由坐他車子的領導地位所決定的。比如在縣教育局，因爲錢福溪是給局長開車的。就算他只是個司機，在教育局裡大小也算是個人物。但如果王一然下臺了，他這個司機自然也就失勢了。
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吧！
“這麼快！”王一然聞言臉色都白了幾分。有時候在官場上看一個人能耐大不大，從辦事的效率也是能看出一二的。把一個人塞到縣委辦。只一會兒的功夫，這能耐絕對不小，至少王一然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
“是啊，當時我也想不到會這麼快！”錢福溪深有同感道。
錢福溪這句深有同感的話就像一根尖銳的針一樣，深深刺激着王一然的大腦神經，想起酒桌上張衛東鎮定自若的表現。他的臉色不禁又蒼白了幾分，一種很不妙的預感在他的心底悄然涌起。
“老錢把音樂關掉，我先打個電話。”車子在公路上靜靜地開了一段路，王一然突然開口道。
錢福溪依言把音樂關掉，而王一然則掏出手機給縣委辦的姚主任打去了電話。
縣委辦的姚主任也是縣委常委，副處級幹部，比起王一然這個教育局局長還要高一級。王一然之前在陳校長等人面前官架子端得十足，但換了姚主任，連打電話他都是微微彎着腰的，講話更是客氣十足。
王一然跟姚主任客氣地繞了一圈，才旁敲側擊起姚主任認不認識張衛東。
姚主任當然不知道張衛東是哪根蔥哪根蒜，聞言自然說不認識，末了還問一句道：“老王，你大晚上打電話過來不會就是爲了打聽這個人吧？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王一然本想說不是，可是心裡實在擔心，只好咬咬牙道：“姚主任，實不相瞞，我跟這個張衛東之間有點小誤會。我聽說縣委辦今天定了位新司機叫郭世軍，據說他是走了張衛東的關係，所以想了解一下姚主任是不是認識他，免得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識自己人。”
姚主任聽到這話，眼皮不禁跳了跳，這郭世軍是縣委書記親自交代的。而王一然又說他是找張衛東幫的忙，這一算，自然不難推斷出張衛東要嘛直接找了縣委書記，要嘛找了能直接跟縣委書記對上話甚至下命令的領導。但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這個張衛東還真不是王一然能輕易得罪的。
“我說老王啊，真要是這樣，我看你還是找個機會跟他和解了吧，別到時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姚主任當然不好明說，這件事縣委書記也牽扯了進來。
說完姚主任就掛了電話。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算是盡了同僚之誼，至於王一然聽不聽那是他的事情。
姚主任雖然沒有明說，但王一然久混官場又哪裡聽不出來這事要是不想鬧大，最好還是自己低頭認輸爲好。顯然姚主任雖然不認識張衛東。卻知道他不是簡單的人物。
王一然握着電話發了好一會呆，他就算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爲了討好董縣長卻得罪了另外一個貌似很牛逼的人物，可笑自己還在暗自得意。
“王局，你不是說董縣長跟張衛東鬧得不愉快嗎？要不這件事找找董縣長看看，他怎麼說也是京城裡來的。”錢福溪見王一然握着電話在那發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當然是不希望王一然倒臺的。
王一然卻苦笑着搖了搖頭。連人家張衛東究竟有什麼來頭都不清楚又如何找董縣長？況且董縣長此時正暗自惱火張衛東，找他豈不是火上添油？萬一兩人真鬧得不可開交，董縣長本身就是常務副縣長。又有京城背景，自然沒關係，但他王一然卻不過只是個小小局長，人家奈何不得董縣長，找他撒氣總可以的吧。就像今晚發生了這樣不愉快的事情，他拿劉勝男這個書記沒辦法，但把陳校長叫過去罵一頓出出氣卻總可以的。
只是讓他照姚主任的暗示去向張衛東這個小年輕低頭講和，王一然卻又低不下這個頭，當然也不甘心。
王一然坐在車後面，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摸下巴。就是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最終咬了咬牙，暗道：“媽的，不就是一個蒲山鎮出來的高材生嗎？就算牛還能牛到哪裡去？再說了在文昌縣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先等等再說也不遲。老子還真不信，他一個小年輕的就能把老子堂堂一個縣教育局局長給掀下馬！”
拿定主意，王一然便不再去想張衛東的事情，至少目前是不考慮找張衛東和解。
因爲董縣長和王局長半途離席，主桌上的領導們都被搞得心事重重，無心吃喝。沒過多久也就散了，只有下面的人並不知道不久前上面領導鬧了一場不愉快，見領導走了，反倒吃喝得更盡興更放得開。
散席後，劉勝男並沒有讓司機送她回家，而是留下來和張衛東一起沿着河岸邊往鎮委大院走去。
劉勝男目前單身，家人都在縣城，所以一個人就住在鎮委大院後面的職工宿舍。
蒲山鎮河網密佈，河道總長88公里，是典型的“江南水鄉”，有“吳州市威尼斯”的美譽。在公路運輸還沒有發展起來時，蒲山鎮的交通運輸基本上都是通過河道。那時河道也清澈，夏天到了，很多人都在河裡游泳。只是如今隨着工業發展起來，那一條條河卻已經被污染得慘不忍睹。後來劉勝男到蒲山鎮任黨委書記，倒是花了不少精力治理河道，這纔好轉了一些。不過就算如此，那河道還是有些發黑的，夏天有陣陣隱臭散發出來，只有到了冬天才能聞不到氣味。
“這河道也該治理治理了。”張衛東走在河邊，搖頭道。
“是啊，不過污染容易治理難啊，而且經費也是個問題。”劉勝男黛眉微皺道。
“等魯嘯風的藥廠投產之後，鎮裡的收入肯定暴漲，那時你就有錢來治理這河道了。”張衛東道。
見張衛東提起魯嘯風，劉勝男心裡既是甜蜜又是有幾分氣惱，伸手就朝他腰部掐了下去，道：“哼，還說呢？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提前告訴我，害得我爲這件事白白操心了好幾天！”
“拜託劉書記，輕點，會疼的。”張衛東急忙誇張地低聲叫了起來。
“你不是武林高手嗎？你不是很牛的嗎？連魯嘯風這麼有錢的大富豪都要尊稱你一聲師叔呢。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瞞着我？”劉勝男得意地瞟了張衛東一眼，不過手卻鬆了開來，然後很熟練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嬌嫩的身軀就像以前在吳江堤岸上，輕輕偎依着他。
好在現在是大冬天的晚上，河邊比較冷，幾乎沒什麼人在走動，路燈也暗，要不然讓人看到蒲山鎮的“鐵面娘子”竟然像小鳥依人般地偎依着一個如此年輕的男子，還不吃驚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