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意識

巨痛侵襲意識, 將簡小樓從驚愕中喚醒。

第一反應, 念溟幻化成夜遊的人相來麻痹她,不是,從神態能夠分辨, 這絕對是夜遊。

爲什麼要殺她??

頂着錯亂的思緒,第二反應, 她必須從肉身裡出去。

這具肉身, 只是一個還沒來得急練起來的“小號”, 她還有一條命。但她出不去,肉身遭遇毀滅性的打擊,神魂也跟着遭受到了重創。

念溟以束縛術, 震懾住她的神魂,將她的神魂牢牢鎖住。

他要讓她的神魂湮滅在肉身裡。

他要讓她魂飛魄散!

當然,念溟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隨着心臟碎裂,如火種爆發, 他的魂體像被澆了滾油, 熊熊燃燒起來。

換成稍弱點的鬼族,頃刻間燃燒成渣。

念溟不弱, 同時,他也不算真正的鬼, 對業火的畏懼並不是特別深。

大葫五千年都煉化不死他。

“我要殺了你,來證明我自己存在的意義。”相比較猙獰的表情,他的嗓音平靜的近乎殘忍。

證明?

殺妻證道?

中了邪還是腦子被水淹了?

肉身死去, 神魂被困,簡小樓憋到內傷依然發不出聲音來。

蓮燈在她神魂受創時,自行迴歸識海,她默唸經文,催動紅蓮的力量保護神魂,對抗念溟施加在她身體裡的邪術,試圖衝破禁制。

她“超度”自己,“屍體”被佛光圍繞。

念溟被力量反噬,身形不穩,依然不鬆手,一派要與她同歸於盡的架勢。

“啪!”

膠着中,一道流火破窗直入,帶來一股迫人的熱浪。

小黑撲閃着翅膀,迎頭一扇,氣波伴着戾辣的火風,念溟身上的業火瞬間爆漲數倍。

業火只焚魂,不像普通的火會燒焦人,還會燒着建築。

強撐着的念溟,終於忍受不住,將鬼爪從簡小樓胸口抽了出來。

遭受虐殺的“屍體”緩緩倒地,一抹亮光從靈臺飛出,這是簡小樓的靈魂體,重傷下已經無法凝結出形態,自然也不能召喚珊瑚肉身。

小黑趕了回來,她安全了。

準備將紅蓮從靈魂裡分裂出來,躲進紅蓮中,先養一養魂。

不等她實施,感知到異常情況的禪靈子出現在門外。

一眼瞥見倒在血泊裡的徒弟,他一貫柔和的神情透出怒意來,繃緊下顎,摘了腕上的透明佛珠,朝着簡小樓的靈魂體丟了過去。

此時,簡小樓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不作抵抗,任由自己被佛珠吸了進去。

師父親自給她療傷,比她自己養魂快的多。

進入溫暖的佛珠空間以後,她卸去強撐着的意志,不再消耗所剩無幾的神魂力量,沉沉睡去。

佛珠回到他手腕上,禪靈子目光幽深:“念溟,你闖我迦葉寺,殺我徒弟,所爲哪般?”

整個要被燒成透明狀的念溟,轉頭要逃。

小黑擋住了他的去路。

胸腔一鼓一鼓,一張口,吐出它醞釀已久的真元火球。

這顆火球沒能擊中念溟,尚在半空中,便被一道黑魔氣悉數化去。

嘶……

黑魔氣灌頂,似傾盆大雨,熄滅念溟周身業火。

怒火衝頭的小黑再出招,被一道簡單的定身咒定在空中。

阿猊隨後現身:“洞主,你受了重傷。”

“小樓!”

急慌慌的戰天翔晚了阿猊一步,奪門而入,瞧見倒在血泊裡的簡小樓,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驚的臉色煞白。

阿猊又趕緊道:“她沒事。你知道的,她有兩具肉身,神魂在禪靈子的佛珠裡……”

不等他說完,戰天翔一揚臂祭出銀槍,刷,橫指向念溟:“我早該第一個融合了你!”

殺氣騰騰的攻向念溟,又被阿猊攔下:“萬萬不可,現在並非時機。”

“休要攔我!”戰天翔咬牙切齒,“你瞧他氣息渙散,遭了重傷,此時不融合更待何時?!”

“不可以!”阿猊攥住銀槍槍桿,手臂一沉,戰天翔胳膊發麻,被迫鬆手,“洞主,念溟不是普通的碎片,他是意識。意識有損的情況下,你融合之後,會影響到你……”

“我不怕!”

“你是不怕,可你想過沒有,你的意識一旦出了問題,還能不能壓制住地魂?”

戰天翔張了幾次口,無言以對,一張臉由煞白轉爲通紅,先前是嚇的,現在是氣的。

“喂。”念溟稍一緩過來,立刻笑道,“看見了麼?”

阿猊將銀槍仍還給戰天翔,轉頭看着念溟:“我記得我說過,她有兩具肉身,你毀她一具肉身算什麼?起先,你利用你的人相麻痹了她,就該一招斬魂,而不是捏碎她的心臟,多此一舉,錯失良機,給了她還手之機。憑你,再也殺不了她了。”

禪靈子正在檢視佛珠內的神魂,聞言,擡頭看了阿猊一眼。

聽上去,像是在責怪念溟。

天將破曉,遠遠傳來幾聲雞鳴。

禪房的直棱窗被小黑撞飛了,清晨的微風夾雜着涼意吹了進來,竟能將念溟的身體吹出水樣的漣漪波紋。

他輕輕笑着:“我知道她有兩具肉身,我只是證明給你看,我下得了狠手,你還說我和你的洞主像麼?”

“你是不是有病!”

戰天翔氣的顫抖,不願意相信自己和他是同一個人。

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阿猊搖頭:“下得了手如何?你沒有下殺手。”

“那是因爲,你一直教唆着我殺她。”念溟舔了舔被燒的乾涸的脣,“你想借我之手殺了這個女人,我憑什麼讓你如願?”

“恩,果然和洞主一樣。”

念溟臉色一沉。

禪靈子看向阿猊的目光始終沒有收回去,阿猊的靈氣中有星力,出手時毫不遮掩自己的與衆不同。

是條十八階左右的魔蛟龍。

禪靈子問:“你爲何教唆念溟殺我徒弟。

聽念溟說時,戰天翔還沒有反應過來,禪靈子一提醒,他也開始覺得不對。

明知念溟跟着,他不止一次提到簡小樓有兩具肉身的事情。

先前在海上,又一再刺激念溟,說他和夜遊喜好相同。

“焦叔,你想殺她?!”

“有什麼驚訝的,我對她的厭惡,表現的還不夠明顯麼?你第一次帶她回戰家時,我不就曾出手傷她麼?”阿猊站的筆直,雲淡風輕。

“爲什麼!”戰天翔想起從前,的確如此,他難以理解。

“原因還用問?”阿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意,指了指戰天翔,又指了指念溟,“我好好一個洞主,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恩?我難道不該厭惡她?但我答應過洞主,不傷害她,也不讓別人傷害她,我想着,若是洞主自己把她殺了,那我就不算違背洞主的命令。”

“等到夜遊他醒來……”

“我都是爲了洞主着想!”阿猊強硬的打斷他,“你是忘了從前受過的苦,我卻忘不了!我寧可洞主醒來記恨我……”

趁着兩人爭論之際,禪靈子突破阿猊設下的結界,出現在念溟面前,一顆佛珠摁在他眉心裡。聽他痛苦的悶哼一聲,身體化爲光團,被禪靈子收入袖中。

“洞主!”阿猊一蹙眉,禪房內殺氣涌動,“禪靈子,將念溟給我。"

禪靈子收他便收他,爲何摁了一顆佛珠在他靈臺?

阿猊不明白,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禪靈子還在瘋魔島時,就與念溟有過節,動手也不是一次兩次,每每看在懷幽的面子上才肯罷手。

如今是想煉化他?

“你煉化不了念溟,他是我家洞主的意識,我家洞主乃十九階的六爪白龍,赤霄沒有人可以煉化他。”

“哦,這樣麼。”禪靈子皺出高低眉,作冥思狀,“那我帶去太真,拿去拍賣行,估計大寶師們很有興趣出高價買回去煉化。”

“你……”阿猊終於想起來,禪靈子能夠突破赤霄結界,進入星域,“需要我告訴你麼,他可是你徒弟的丈夫。”

禪靈子淡淡看着他:“你連你洞主的妻子都敢殺,我殺我徒弟的丈夫不行麼?你爲你家洞主着想,我爲我家徒弟着想,最後無非兩個都死了,一了百了。”

青銅面具下,阿猊的臉色陰沉下來。

禪靈子是在警告他:我不管你是誰,再敢搞我徒弟,我就弄死你洞主。

簡小樓之前告訴過禪靈子,有關夜遊的往事,禪靈子又聽着三人爭論半天,大概猜出夜遊的神魂可能出現了分裂。

想殺念溟給徒弟報仇的心思斷了。

豈料這條魔蛟龍當着他的面,口口聲聲要殺他徒弟,當他禪靈子是個死人不成?

“禪靈子,你信不信,我現在殺了你。”阿猊眯了眯眼睛,擺出不受人威脅的態度。

“蛟龍前輩,你雖比我高出兩個境界,但你殺不了我。同境界內,我用不着出劍。十七階,出劍穩贏。十八階,戰過三個人族,打不過,兩次全身而退,一次輕傷。”禪靈子誠實的分析,“魔蛟比人族更強,但佛剋制魔,我倆頂多兩敗俱傷。”

阿猊袖下的拳頭一捏,他自然不會認爲禪靈子空口說大話。

此人不論是魔是僧,從來不是個善茬。

言盡於此,禪靈子不問前因後果,嚴肅的下逐客令:“你們都出去,我要給我徒弟療傷。”

戰天翔彎腰想搬地上的“屍體”,帶出去埋了,被禪靈子制止:“你不必理會,等小樓醒來,由她自己處理。”

“是。”戰天翔恭敬的行了個禮,退出禪房。

阿猊冷漠的掃一眼禪靈子手腕上的佛珠,轉身跟了出去。

關好了門,戰天翔往屋檐下盤腿兒一坐,鐵青着臉,看都不看阿猊,更別提同他說話。

阿猊則抱着手臂站在院中,背對着他。

禪房裡間躺着一小點,禪靈子進入左側的靜室內,取下佛珠,掛在兩個拇指上,再雙手合十。

盤膝而坐,開始誦經。

周身蓮影浮動,佛光環繞。

小黑還中着定身咒,半空中如個雕塑,原本一直在御氣掙扎,見情況定了下來,它也不掙扎了,生怕吵着禪靈子誦經。

“嗷嗚……”外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大白狗一直在裡間睡覺,踩着一小點跳下牀,伸了個懶腰,它走出來看到地上一大灘血,嚇的向後縮了縮。

“嗷嗚!”

圍着“屍體”轉了一圈,忽然看到半空中的小黑。

它吐着舌頭,似乎露出了笑臉,老老實實的蹲坐在它下方。

……

簡小樓的神魂傷的非常重。

一個月過去,禪靈子的誦經聲不曾停過。

他十六階頂峰,小樓只有十二階剛出頭,他以自己的神魂力量,來蘊養她的神魂。

禪靈子不是第一次給人療傷。

在星域世界的輪迴體系下,普通人肉身受損,脆弱的靈魂一般隨之損壞,要麼湮滅,要麼進入輪迴。

修者的情況則比較特殊,修爲弱一些的,多半和普通人一樣,身死既魂死,入輪迴。神魂力量稍高一些的修者,身死時,神魂若不被刻意誅滅,存在離體的可能性,尚能夠以“靈體”的形態存在於世間一段日子。

僅僅只是一段日子,毫無意義,若不奪舍,脆弱的神魂將會隨着時間越來越弱,等虛弱到無意識,最終還是得進入輪迴。

而虛弱的靈體,通常是要被輪迴“銷燬”的。

沒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星域佛道的“超度”,便是以自身佛法養護類似這樣的靈魂,使他們逃過“銷燬”,可以再次投胎轉世。

禪靈子在域外時,經常遇到靈體前來糾纏,希望求得他的超度。

若有緣,他會。

若無緣,他斷然拒絕。

鬼知道超度一個靈魂,得耗損他多少神魂力量。

即便如此,太真頻頻處於戰亂,禪靈子五千年來也超度過不少人,對修補神魂也算經驗豐富。

小樓的神魂,與他從前超度之人明顯不同。

她的意識在排斥他的力量。

排斥的格外兇猛。

這股意識,不算特別強,只是擋了禪靈子的路,將療傷的時間拉長几倍。

“小樓,我是師父。”他口中誦經不斷,以意識與她溝通,“不要抗拒我,打開你的意識海。”

沒有反應,那股意識力還在抵抗。

“小樓?徒兒?你感知不到麼?”禪靈子覺得這股力量特別陌生,如此強橫的意識力,說明小樓沒有失去意識,爲何會一直排斥他?

不應該啊。

“徒兒?你怎麼了?”禪靈子還在試圖與她溝通,考慮了下,犯了忌諱,直接攻入她意識海里,與那股抵抗他的意識力正面接觸。

令他不解的是,那股意識力宛如潮水般褪去。

禪靈子浮在簡小樓的意識世界,怔了怔。

……

三個月後,在禪靈子的悉心養護下,簡小樓的傷勢好的差不多了。

她從佛珠裡飛出來,已經可以凝聚出人形,召喚珊瑚肉身,重新回到肉身裡。

臉色蒼白,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站起來,轉頭看見禪靈子的臉比她還白:“師父您沒事吧?”

“爲師無礙,你感覺如何?”

“感覺還好。”簡小樓活動筋骨,心頭後怕,差一點就死了,“師父,念溟呢?徒兒的儲物戒呢?”

“爲師將念溟給收了,至於你的儲物戒,你原先放在哪裡,應該還在哪裡。”

原先在她肉身的無名指上。

這都四個月了,肉身還在外面?

簡小樓抽了抽嘴角,推開靜室的門,小黑立刻飛過來落在她肩膀上。

“小黑乖。”簡小樓摸摸它的頭,地上的血祭早就幹了,幸好師父將屍體封印,不然這麼久過去早就臭了。

她走過去把儲物戒摘下,套在手指上。

得,往後再也不用發愁兩具肉身的事兒了。

纔想着修煉個小號,立馬就□□掉了。

“徒兒大意了,失了警覺性,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師父。”她很慚愧,深受打擊。

從四宿回來赤霄,以她的修爲,還說可以橫着走呢。

結果寺門都沒出,被人上門一頓打。

打臉打的啪啪啪。

“念溟應該與夜遊相貌相似,徒兒纔會大意,人之常情。”禪靈子寬慰她,“換了誰都是一樣。”

“師父怎麼知道?”簡小樓詫異,“您見過夜遊?”

“沒見過,聽戰天翔說的。”禪靈子指着門外,“戰天翔在外面,可能有些事,你需要問一問他……”

禪靈子將他聽到的轉述一遍,原汁原味,沒有添加自己任何揣測。

簡小樓聽懂了,聽的震驚,她想起了鬼族起源。

爲了跳出輪迴,夜遊分魂了?!

龍族怎麼可能分魂?!

咯吱,她拉開門出去。

戰天翔坐在屋檐下,見她醒了,眼睛一亮:“小樓你好了?”

簡小樓點了點頭,想喊一聲大長腿,喊不出來,感覺非常怪異。

她繞過戰天翔,向阿猊走去。

背對着房門的阿猊,在她出來時轉了身。

“夜遊分魂了?念溟和戰天翔都是他的魂?”她直勾勾盯着阿猊。

“是。念溟是洞主的意識。”阿猊答道,“戰天翔是洞主的七情,地魂是洞主的力量。是我用了五千年,以容器內的神魂碎拼拼湊起來的。”

“怎麼可能?!”她沒辦法相信,“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阿猊誆騙她,不是新鮮事。

“是真的小樓。”戰天翔走上前,“是夜遊親口告訴我的。先前在虛冢內,咱們救了一小點,不是得到一塊道基碑麼?你從葫蘆離開後,念溟來搶道基碑,道基碑突然將我們吸了進去,我看到夜遊留下來的口信。他分了魂,意識不清……

戰天翔將他在道基碑裡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講給簡小樓,“他說他將彎彎藏了起來……”

他說完,阿猊又補充一句:“你不要問我,我也不知他將彎彎藏到哪裡去了。我只知道,洞主分魂五百年,被八派聯盟和十方聯盟追殺兩百年,我與洞主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簡小樓捂住嘴,眼睛睜得很大,手掌下的嘴脣被她咬出了血:“赤霄天變到底是怎麼回事?素和又扮演着一個什麼角色?”

聽見“素和”兩個字,站在她肩頭的小黑抖了個激靈。

它對這個叫做阿猊的面具人,存着很深的恐懼。

上次正是因爲他說了一些話,簡小樓纔會生氣的趕它走。

“上次我的確說了謊,不是我的本意,是洞主交代讓我那麼說。”她問,他答,這也是夜遊交代他的事情,“我臉上的字,是海王所刺,至於素和,我知道的不多,洞主與他確實決裂過,因爲琴霧心……”

聽完琴霧心的事情,簡小樓很難不驚訝夜遊的所作所爲。

素和會和他打起來是正常的。

但她不相信素和會在夜遊四面楚歌之際,無動於衷。

“然後呢?”

“洞主帶我來到赤霄,藏在山洞裡好幾個月,突然有一天,他將我定住,一個人離開了。沒多久,赤霄發生那場大災變。我在洞中,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知地洞山搖,整整兩日才止歇。洞主沒有再回來,素和找到了我……”

阿猊看一眼小黑,小黑瞪着他。

他繼續道,“素和說,他把洞主殺了,給我帶來三樣東西,洞主的血……洞主曾經說過,他死之前,會將龍血贈予我,令我變異。還有一枚儲物戒,是洞主留給我的星晶,最後是一些盛着洞主神魂的法寶。”

“他告訴我,他殺死洞主、收他魂時,鳳起突然出現,殺他個綽手不及,導致洞主最重要的一枚神魂碎片——意識,跑了。素和誅殺鳳起之後,在赤霄尋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只能放棄。”

“容器被封印在我意識海里,爲了順應歷史,素和以龍鎖將我鎖在這個山洞內,龍鎖限制□□,但我還可以修煉,等着九萬多年以後,戰英雄掉落山崖,放我離開……”

聽完阿猊的講訴,簡小樓問道:“第五清寒是怎麼死的,還有那些追殺來赤霄的修士,都是四宿人麼,路途遙遠,他們怎麼來的?

阿猊搖了搖頭:“不清楚,洞主只交代我該做什麼,不該我知道的,他一個字都不會告訴我。”

簡小樓沒再繼續追問,腦海裡有條線逐漸清晰。

夜遊爲了不進輪迴也是拼了,心痛的同時,忍不住氣惱。

氣惱夜遊,也氣惱朝歌,煉什麼碧海笙簫,他兒子任性,他比他兒子還要任性,寵兒子是這麼寵的麼?

如果她提早知道,一定會勸夜遊打消這個念頭。

遭受那麼多痛苦,融合成功的希望又那麼渺茫,一旦失敗將煙消雲散,連轉世都沒了。

“簡小樓,我希望你同你師父談一下,不要讓他傷害念溟。可以的話,最好收入伏魔塔裡。”阿猊道。

“對。”戰天翔跟着附和,“小樓,我早聽說你們的伏魔塔可以淨化戾氣,先將念溟關起來吧,別再讓他出來搗亂了,等我融合完所有神魂碎片,再回來融合他。”

“好。”簡小樓點頭表示同意。

“之前收集到一枚碎片,因你受傷,一直沒時間融合,我先借你們的地方融合一下。”

“嗯。”

戰天翔走去另一間禪房,他在那裡住過,熟門熟路。

簡小樓看着他的背影,滿面愁容。

戰天翔面對她沒有任何改變,她卻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他。

自己的好朋友,突然變成了她丈夫的一部分?

他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她皺着臉轉身回房。

阿猊的聲音再背後響起:“你怎麼不問一問,我爲何想害你?”

簡小樓回得很快:“連我自己都想殺了我自己。”

……

回到房間裡去,她同禪靈子商量將念溟收入伏魔塔裡的事情。

她原以爲師父會一口應下來,豈料聽完她的解釋,他攏着眉毛道:“徒兒,你爲何會嫁給夜遊這種人?”

簡小樓愣了愣:“怎麼了?”

禪靈子捻着佛珠道:“人有慧根,亦有劣根,夜遊此人歹毒邪惡,絕非良善之輩。爲師並不希望他重生。”

簡小樓連忙道:“師父,念溟只是意識,夜遊本人並不是……

“正是因爲念溟只是意識,不摻雜任何因素,才更說明夜遊的秉性極其惡毒。”

“師父……”

簡小樓吸了口氣,師父竟然用了“極其惡毒”這樣的字眼。

夜遊有那麼壞嗎?

是,最初被他喚醒時,到處搶掠,但也沒有十惡不赦吧?

“師父,容弟子說句大不敬的話,師父曾經也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有人規勸才入了佛道,那麼師父秉性如何呢?”

“爲師殺人,有種族之分,有證道之故,有爲魔族生存盡心之理由。缺和懷幽也是一樣的,不管我們的理由正確與否,至少我們有理由。唯獨念溟,他殺人毫無理由。”

禪靈子緩緩撥着晶亮的珠子,“他想殺就殺,全憑個人好惡,手段歹毒。而且,他‘一視同仁’,同族惹他不悅照殺不誤,在他的世界裡,不存在任何信仰、原則,這一點非常可怕。懷幽常常說,念溟若不是他親弟弟,絕對會親手殺了他。徒兒你看,連我們這些‘窮兇極惡’之徒都看不下去,他的秉性,可想而知。”

從前禪靈子和缺就曾分析過,念溟和懷幽未必是親兄弟。

鬼族自體分裂,老一代的鬼即將消亡時,將魂種在宿體上,生出新的魂體。

一個宿體一個魂,懷幽的魂器裡,居然多出一個。

他們揣測,念溟是趁着老鬼種魂時,偷偷跑進去的,借用老鬼的養魂術,吸收懷幽的養分,一起成型。

簡小樓半響沒吭聲,師父不會說謊,念溟果然是個惡鬼。

那麼,這是夜遊的本質?

“師父,在異世界有個觀點,人生來帶着原罪。所以纔有了道德和信仰,來規勸世人向善,徒兒有自信教的好他。”

簡小樓據理力爭,沉靜道,“即使我不知道,在我離開的兩萬多年,夜遊變了多少,但一個肯爲女兒自盡,肯爲我分魂的男人,我相信他!”

禪靈子陷入了兩難。

“暫時先收入伏魔塔中吧。”他妥協。

*

伏魔塔前。

這裡是迦葉寺的禁地,簡小樓第一次來。

等到塔門被智慧幾人開啓,禪靈子袖中飛出一朵蓮花,念溟從蓮花裡掉了出來,摔在地上。

簡小樓忍不住上前一步,又退了回來。

“殘影,你在我靈臺裡封印了什麼?”念溟無法自行療傷,虛弱的氣若游絲,身體不住的打冷顫,冷厲的看着他,“你這個瘋魔島的叛徒!”

“徒兒,即使我不殺他,你們融魂的計劃也不會成功。”禪靈子不搭理念溟,對簡小樓道,“他的自我意識太強,堅信自己是一個獨立個體。”

“不需要堅信,我原本便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念溟從地上爬起來,將銀灰長髮撥去背後,指着簡小樓冷冷道,“此番,我只是不想遂了那人的意思,我遲早親手殺了你,看你還有幾個肉身可以替換。”

簡小樓捏着眉心,頭疼不已。

禪靈子袖中飛出一抹佛光,將念溟給打進了塔中。

下手毫不留情,看得出來禪靈子是真的很厭惡念溟。

塔門旋即合攏。

簡小樓看着塔門,愁腸百轉。

師父說得對,伏魔塔淨化的戾氣,而不是執念。

念溟執念深重,堅信自己脫離了夜遊,要想最大限度的融合成功,必須摧毀他的自我意識。

該怎樣摧毀?

他認爲自己和夜遊最大的不同,是他擁有獨立去愛人的能力。

難道得想方設法的讓他愛上自己,令他產生動搖之心?

看他一副想要將自己扒皮抽筋的樣子,太難了。

“師叔祖。”智慧幾人見他們忙完,趕緊上前來說拜師大典的事兒,那不是簡單的拜師大典,還兼顧新主持繼任大典,馬虎不得,“這是弟子們草擬的流程,您看看……”

禪靈子將厚厚一沓竹簡接過手中。

智慧幾人殷殷期待,他們不知簡小樓差點兒死掉的事情。

禪靈子掃了幾眼,鬱悶道:“不能化繁爲簡?我們一個佛寺,用得着如此高調隆重?”

智慧幾人面面相覷。

“師叔祖,咱們是南靈第一寺……”

“師叔祖,您是赤霄佛修第一人……”

“師叔祖,小師叔是南靈洲除了尼姑庵以外,有史以來第一位女主持。”

“師叔祖,小師叔在您的教導下,不過百歲便以步入化神……”

總而言之,他們一定要隆重的大肆操辦。

“師父,這挺好。”簡小樓回過神來,道,“有多隆重就多隆重,給瘋魔島御天嬌、還有咱們南靈洲上那個拿錢辦事的殺手組織無極門,以及周邊黑暗勢力,全都遞帖子。”

智慧訕訕笑了笑,以爲簡小樓是在嘲諷他們。

“讓他們放心來,迦葉寺保障他們在寺內的安全。”簡小樓補充道,“稍後,你們將迦葉寺的門規抄一份拿來給我。”

不是在開玩笑?

智慧詫異道:“小師叔,您要幹什麼?”

簡小樓道:“新主持上任,當然要改革啊。”

“不是,弟子是問您,邀請魔族和周邊黑暗勢力做什麼?”

“聊一聊結盟的事兒。”

“結、結盟?和魔道結盟?”

莫說智慧幾人雲山霧罩,禪靈子都忍不住看她一眼:“徒兒,你有什麼打算?”

簡小樓望一眼碧霄:“赤霄被封閉的太久了,勢必得成長,與其被外力逼着成長,不如先成長起來……徒兒尚在思考中,只是一個雛形,等有一個詳細的計劃時,再和師父探討。”

她雲山霧罩的一說,智慧幾人反而不敢操辦了。

禪靈子將玉簡遞回去:“按她說的做。”

“遵命。”智慧悻悻退下。

師徒倆錯開半個肩頭往山下走。

禪靈子想起一件事來:“徒兒,你意識內另外一個意識是誰的?”

簡小樓正在想念溟的事,聞言擡頭:“什麼?”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簡小樓茫然的眨了幾下眼睛。

禪靈子顯露出擔憂:“爲師在給你療傷時,有一股意識力一直在排斥,爲師強行進入你意識海內,感知到了……”

他欲言又止。

簡小樓緊張起來。

“你的意識裡,似乎還有一個意識,被你的意識、或者說被那朵紅蓮佛寶給壓制住了,陷入休眠之中。”

“難道因爲我的神魂遭受重創,意識分裂了?”

“你的神魂完整,意識也是完整的,那個意識與你獨立,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你懂爲師的意思麼?你可曾出現過,無法操控肉身的情況?”

“沒有啊。”簡小樓想不通,“除了被一個樹妖操控過一次。”

“那個意識一直在休眠,此番念溟重創你的神魂,似有醒來的徵兆。”

“會不會是……原本應該投胎在簡家的那個人?”

簡小樓被地球遣送回來,是強行被素和引着投胎,搶來的肉身。她想起自己投胎時,曾經和一個靈魂在母體鬥爭了好久,最終她獲勝,將那個靈魂給踢出了母體。

她一直以爲是小黑。

但當時素和還沒死,提着燈在外,並不在母體裡。

“有可能。”禪靈子提議,“小樓,你若是信得過爲師,開啓你的意識海,爲師再入內一次。這不是一件小事,在它醒來之前,必須儘早驅逐出去,或者消滅掉。”

“勞煩師父了。

……

簡小樓跟着禪靈子進入寶相殿中。

兩人盤膝面對面坐在佛像下。

一切準備就緒,簡小樓卻又覺着不妥:“師父,徒兒還是自己先進去看一看吧。我搶了那人投胎轉世的機會,若是二話不說驅逐……”

“可以。”

簡小樓手捏蓮花,默唸心經,進入自己的意識海。

她對自己的意識海並不陌生,來來回回進出好多次了,哪裡來的另一個意識?

她在意識海內不斷感知,明明什麼都沒有。

師父搞錯了吧?

一無所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無奈道:“我師父說,有個意識正在我意識海里漸漸甦醒,如果真的有,你能聽見我說話麼?”

她只聽見了迴音。

簡小樓沒轍了,準備退出意識海,換她師父入內。

突然有個聲音出現:“誰?”

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稚嫩,帶着一絲驚恐。

真有另外一個意識?

簡小樓被嚇了一跳:“你是誰?”

“我……”那個稚嫩的聲音好一會兒才道,“我、我好像叫做……賢……”

作者有話要說:  省的你們說我卡的銷魂,我在最後補充了一句話。

你信不信我?天機四宿往事(三十)四宿往事(十九)秘密(一)置之死地而後生四宿往事(六十七)四宿往事(十九)鳳凰內丹四宿往事(二十四)四宿往事(十)四宿往事(八)太真戰事(二十七)四宿往事(二十一)四宿往事(四十四)四宿往事(六十二)噩夢與惡鬼(一)蘿莉與御姐四宿往事(七十七)太真戰事(十)龍與鳳·赤霄(四)挪移鏡(二)黑市交易會太真戰事(六)太真戰事(三十)仙子念兮道基碑點將臺(一)太真戰事(三十九)奴字(改錯字)道無常·我執(一)埋骨之地不離不棄太真戰事(十三)蘿莉與御姐埋骨之地金羽的心魔(二)是人還是鬼?珍惜泉水四宿往事(五十五)四宿往事(二十五)最遙遠的距離噩夢與惡鬼(三)埋骨之地四宿往事(三十一)太真戰事(十八)刀與劍(十一)悲劇的狍子四宿往事(二十八)山雨欲來太真戰事(十九)四宿往事(二十九)四宿往事(三十二)四宿往事(三十一)四宿往事(十一)第一劍宗古蘭城(一)四宿往事(七)“色”戒四宿往事(九)道無常·我執(五)四宿往事(十八)半邊蓮四宿往事(十)四宿往事(二十三)最遙遠的距離太真戰事(三)四宿往事(九)因果·引魂燈(下)天機四宿往事(六)四宿往事(七十一)四宿往事(五十八)金羽的心魔(二)四宿往事(四十七)六星骨片的秘密道無常·我執(三)鳳尾雙刀第一劍宗太真戰事(五)太真戰事(二十三)輪迴·鎖魂釘(三)太真戰事(一)四宿往事(四十七)刀與劍(二)輪迴·鎖魂釘(一)七絕因果·引魂燈(下)古蘭城(二)因果·引魂燈(上)輪迴·鎖魂釘(二)太真戰事(二十四)鬥器(二)四宿往事(二十二)太真戰事(二)鳳凰內丹四宿往事(三十七)太真戰事(十)四宿往事(三十二)四宿往事(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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