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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難道三姐姐就一定要進俞府?”
精心佈置的屋子內,十六七歲的蘇瑾妍盤着高髻,頭上珠環翠繞,衣着光鮮,昂着的臉上盡是不情願。
隔着鋪了軟絨福字珊瑚桌布的小案几,對面同坐的是着了藤青曳羅靡子錦綢的婦人羅氏。
羅氏是蘇大老爺的繼室,也是蘇瑾妍的生母。
此時聽了女兒的話,羅氏臉上漫上一股無奈,接着拉過蘇瑾妍的手,輕輕拍了拍,語重心長道:“妍兒,母親知道你喜歡姑爺。可你入府兩年,久久沒有音訊,俞老夫人早就頗有微詞。若不是顧着二府交情,現下早就給姑爺納妾了。”
蘇瑾妍眼色一暗,站起來就着炕前的踏腳板跺了跺腳,激動道:“我還年輕,又不是生不出來,爲什麼要那麼着急得給侯爺納妾?”
“難不成到了現在,你還寄希望在妙仁庵的那尼姑子身上?她給的藥你吃了那麼久,可有起色?”想到了關鍵的事,羅氏騰地也站起了身,面色嚴肅,強忍着心頭的那股怒意。
蘇瑾妍抿了抿嘴,“藥效許是還沒有起。”
羅氏連連搖頭,嗤笑道:“還沒起?我瞧着妙仁那姑子根本就是個欺世盜名之徒。你從小到大便是連發熱咳嗽都鮮少纔有,你自己說說,早前你身子多好?可現下,自從服了那什麼勞什子的求子秘方,三天兩頭就身子不適,看你這都調養成了什麼樣?!”
蘇瑾妍面色泛白,可心中不願屈服,反道:“當初大姐不也是食了妙仁師太的藥才懷上的貴哥兒嘛。”
羅氏怒其不爭,一向的好臉色難得變了色,一拍案几就喝道:“少提你大姐。你大姐是怎麼沒的,難道你都忘了?”
“那是個意外!”蘇瑾妍擡頭辯駁。
羅氏深深吸了口氣,擡手製止了女兒,低喘道:“咱們不提你大姐的事,就說眼前,已經是迫在眉睫了。妍兒,你心裡明白,俞老夫人要給姑爺納妾的念頭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了。”
“真的、一定要嗎?”
蘇瑾妍輕輕地問出口,臉色黯淡,沒有同之前幾次那樣激烈反駁。
羅氏望着,心裡終是心疼,耐着性子拉她一起坐下,緩緩地道:“妍兒,你得想想,姑爺是侯爺,是俞府的一家之主。老侯爺早早過世,姑爺十五歲就襲了爵位,俞老夫人的滿心希望都放在姑爺身上。”
婦人說着低了低頭,嘆氣道:“母親又何曾忍心見你受委屈?但主動給姑爺納妾一事是老太太提出來的。你這孩子,自小性子就是太傲,陪嫁的婢子也帶去了不少,就不懂得將她們開了臉,給姑爺納做通房。唉,當初你若是聽母親一言,現在身下早就孩兒環膝,親家夫人又如何還能有話?”
十七歲的蘇瑾妍已經爲婦兩年,早不如當初閨閣姑娘般天真。此時聽了羅氏的話,心中隱隱明白那個道理,可嘴中卻依舊倔強道:“旁人生的,怎比得上親生的好?再說,哪有我一個當妻子的,眼巴巴地往丈夫牀上送人的?”語調輕緩,底氣卻不足。
“大戶之家,哪個夫人不是如此?女兒,妾室再多也只是妾,姑爺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蘇瑾妍滿心抵制,撇嘴道:“可我就是不想。”語氣任性,卻字字發自肺腑。
羅氏見女兒失落,將她的手擱在案几上,似是心中頗有感慨,悠悠道:“妍兒,這便是女人。你已經嫁進了俞府,自然就有責任爲俞家開枝散葉。現下你沒有消息,那就只好借腹生子。”
蘇瑾妍淚水盈眶,委屈着對羅氏喚道:“母親~”聲音綿綿,帶着慣有的撒嬌。
羅氏深深閉了眼,復又轉開目光,不去直視女兒那楚楚可憐的眼神。頓了頓,開口勸道:“與其讓俞老夫人做主給姑爺納了他人,倒還不如咱們自家姑娘進府。將來就是生了孩子,也是養在你的名下。有了子嗣,你這東平侯府夫人的位置也算是坐穩了。否則,一旦三年無子,俞府再做安排,咱們蘇家可就說不上話了。”
蘇瑾妍初時的激動漸漸斂下,她心知此次母親喚自己回蘇府,不是同自己商量,而是告知。自己如何不知,母親也有她的無可奈何,她雖然名爲蘇府主母,但當家作主做決定的還是老太太。
低下了頭,眼淚卻再忍不住落下,蘇瑾妍口氣不佳地道:“讓三姐姐進府爲妾,祖母倒也捨得。”
羅氏帶着紅翡翠嵌珠戒指的手撫上如錦的肩頭,摸了摸女兒的幾縷碎髮,寬慰道:“老太太如何能捨得?但是你三姐姐早前因爲和平陽侯府的那門親事,鬧得沸沸揚揚,整個京城可還有人會再上門求親?妤兒已經十九了,她再也耽誤不起。”
蘇瑾妍心中一軟,“當初大夥兒都勸着,我也不知道三姐姐怎的就偏要和大姐夫定親。”
“大姐兒難產過世,許是沒有人比妤兒再傷心的了。她自願同姑爺定下親事,進曹府撫養暖姐兒和貴哥兒,都是爲了大姐兒,爲了蘇家啊。”羅氏說着目露惋惜,“你三姐姐命運坎坷,老太太縱然百般疼愛,但也不得不爲她的終生大事着想。”
心裡多了個疙瘩,蘇瑾妍此時想三姐姐,沒有往日的親切,“若是一般的人家,可也是有的,只是三姐姐自己心高、不情願而已。”
“妍兒,你怎麼說出這種胡話!”
羅氏徒然臉色一變,半斥道:“妤兒爲了蘇府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那孩子,命苦,就是我看着,也實在心疼。”
蘇瑾妍面容稍霽,緩緩道:“咱們蘇家的嫡女爲妾,這說出去也太難聽了。”
羅氏瞟了眼女兒,再三嘆道:“這還不是爲了你?你三姐姐對你一直關懷有加,等到時候進了府,你可千萬不能讓她受了委屈。”
蘇瑾妍心知三姐姐是爲了自己才委屈入俞府爲妾,心頭掠過一絲愧疚、一絲感激,複雜的面色望着羅氏,終是點下了頭。
……
腦海中一幕幕顯現出前世的記憶,蘇瑾妍躺在煙羅青花帳幔的大牀上,滿頭都是斗大的汗水。茉莉蹲在牀前,拿着絲絹一邊擦拭一邊轉頭慌張道:“媽媽,姑娘這是不是發熱了?”
“大夫只說姑娘是吃了水,沒什麼大礙,想來是不會發熱的。”
薑黃色衣衫的四旬婦人走至牀邊,湊前摸了摸七姑娘的額頭,本緊張的神色微微緩了緩,對一臉焦色的茉莉道:“沒有起熱,想屋子裡太悶,你去將窗子打開。大夫說了,姑娘只是一時昏迷,不久就會醒來。”
熟悉的滿含關懷的話語,是出自乳孃賈媽媽。耳旁傳來的一直是茉莉和賈媽媽二人低語的議論聲,蘇瑾妍睡夢中本不安的心在此刻放了下來,倦意漫上,不過一會又沉沉睡去。
等到蘇瑾妍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屋子裡靜靜的,兩旁燃了燈燭。
她的手微微一動,旁邊本扒在牀沿上睡着的人擡頭,惺忪的雙眼在見着眼前景象的時候突然閃出晶亮。對方睡意一掃而光,轉頭衝外激動地就喊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蘇瑾妍的腦袋還有些沉重,燭光搖曳下,只覺得眼前的人有些不真實。蘇瑾妍愣了一會才張口,沙啞地喚道:“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