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張亦弛打開電視看完了早間新聞。
再然後來到陽臺點了支菸，看着外面發呆。
四個輪迴世界結束，莫測也有事離開，現在就好像狂風暴雨總算停息，迎來了短暫的平靜。這平靜他也說不上來究竟喜不喜歡，不過倒還挺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呆着。
上午張亦弛給家裡來了個大掃除，然後自己重新住回了臥室。論舒適度沙發肯定比不上牀，在沙發對付一宿還行，一連睡了這麼久他也有些遭不住。
下午的時候買的躺椅到了，張亦弛取回來安裝在了書房陽臺。這幾天天氣不錯，躺在躺椅上享受日光沐浴，眯上一會兒很是舒服。
晚上出門又理了個發，把稍長了些的頭髮簡短，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吃過晚飯打開微信，看到他、莫測、李彥川三人的微信羣裡莫測發了段視頻。點開視頻，內容是莫測在餐館裡跟父親喝酒，老頭子好像喝多了，罵罵咧咧地提起自己被騙錢的事情，視頻裡不時傳來莫測的嘲笑聲。
很快李彥川發了條消息。
“你們兩個現在不在一塊兒？”
莫測發了條語音：“我家老頭從國外回來了，我先把老頭安頓好。”
張亦弛發了個“晚上好”的表情包，然後艾特李彥川問：“現在有沒有空，有些問題想問一下你。”
“有。”李彥川秒回。
張亦弛又回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直接給李彥川打了電話。
兩個聊了大概十分鐘，張亦弛主要想問的就是昨天腦子裡萌生出的那些疑惑。
一是每個輪迴世界的平均死亡率。
二是抹除的具體情況。
這些身爲世界會高層的李彥川都很清楚，所以給了張亦弛詳盡了回答。
首先，輪迴世界的死亡率並不固定。如果平均都在百分之五十，那現在經過四次輪迴世界，現在剩下的輪迴者應該只有最開始的十六分之一，但事實上目前存活的輪迴者數量遠高於十六分之一。所以，張亦弛遇到的情況應該是個巧合。
關於抹除的問題，李彥川說起來時還是掩蓋不住他的驚訝。
抹除是直接將任務失敗的輪迴者從世界上徹底抹除掉，其親朋好友的記憶裡將不會再有相關記憶，其他的證件、物品、任何附屬品也都會消失。這也就是四輪下來死了不少人爲什麼現實世界裡的政府等組織沒有察覺到異常，沒有影響到社會正常運轉的原因。
不過抹除不是徹徹底底的抹除，還剩下輪迴者記得他們。
李彥川說和他蠻合得來的一個世界會同事之前因爲任務失敗死去了，當時他想給同事的家裡送點錢，算是一些幫助。但登門拜訪後，同事的父母都說沒有生過孩子，他們是丁克家庭。他們家裡也沒有留下任何同事的東西，只有身爲輪迴者的李彥川還記得世界上曾存在過這麼一個人。
掛掉電話，解開疑惑的張亦弛坐在沙發上沉思。
他覺得抹除挺可怕的。
這是最徹底的死亡方式。
他記得初中追《海賊王》的時候，裡面的一個角色Dr.希魯魯克說過：“人究竟什麼時候會死？是心臟被槍打中的時候？不對。是得了不治之症嗎？不對。喝了劇毒蘑菇湯之後嗎？也不對。是被人遺忘的時候。”
聽李彥川說起和他共事那人的情況後，張亦弛想象着，如果自己有一天任務失敗也死了呢？自己被抹除，便從來沒在這世界上存在過。時間彷彿回溯，糾正了一個‘錯誤’，他的父母沒有結婚，或者結了婚但不曾生育過。
輕輕呼吸的聲音在冷清的家裡清晰而聞，最近樓上那對經常爭吵的年輕夫婦似乎停止了爭吵。不知他們有沒有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和匆匆結婚如出一轍，現在已經匆匆離婚。
起身把窗簾都拉上，張亦弛進了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了是枝裕和所作的《步履不停》。
這本書大致講述了一個家庭的故事、回憶，裡面有誤會、諒解、親情、寬恕。
其中通過家庭聚會展現出來的家人之間的回憶、情感，讓張亦弛感到彌足珍貴。這本書他看了很多次，好似這本書可以填補他心中的一段空白。
一口氣將書看完，張亦弛將書塞回了書架，長舒一口氣。
現在他的心裡有了些滿足感，滿足感暫時蓋過了他心中從不曾揮散而去的憧憬、奢望。
人生正如書名，步履不停。有的東西過了那段時間或許就再也無法彌補回來了，永遠成爲心裡的缺憾。在未來的道路上，這種缺憾會不斷折磨內心，讓人花一生的時間去努力撫平。
睡前去洗漱的時候，張亦弛對着鏡子，看見自己臉上居然有淚痕。
他先前全然沒有察覺到，應該是在看書的時候流的淚。也不知是因哪一段，他覺得書裡的每一個文字都能打動他。
默不作聲地衝了把臉將外在表露出來的東西擦拭乾淨，張亦弛回到臥室關燈躺下。
算上輪迴世界裡的時間，他的生活掀起了兩個多月的波瀾。現在因爲莫測的離開，好似一切都落了下來。屬於張亦弛一個人的時間、世界又回來了，還是和從前那樣，他會認認真真一絲不苟審視自己。
雙手枕在腦後，身上蓋着薄薄的被子，張亦弛在夜裡還是很清醒，睜着眼睛。
良久，他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
過了幾秒。
張亦弛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門。莫測的皮卡就停在樓下，他驅車駛離小區。這個點小區裡以及外圍的道上車輛稀少，他也不知道要往哪裡開，於是漸漸開上了大道，進入了一個不眠的繁華里，皮卡融入車水馬龍，隨着大流像一個他也不清楚的方向越開越遠。
——
“喂？”
“咋啦？大半夜的出啥事兒了？”
“你這車什麼情況……有問題也不通知我一聲，現在在路中間拋錨了！”
“哈哈！好像是有點小毛病哈，那什麼，你就順便幫我修一修唄。話又說回來，你大半夜的開車出去幹嘛？”
“沒你事兒了。”
“喂？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