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麟遊少年

麟遊縣乃是陝西路的一大縣,地處渭北旱塬丘陵溝壑區,東鄰永壽、乾縣,西接千陽、鳳翔,南俯扶風、岐山,北依彬縣、靈臺縣。因與前朝國都長安相去不遠,是以極爲富足。

此刻正值盛夏,又是午後最爲炎熱之時,因而甚少有人勞作,大多數的人都呆在屋內小憩,也有一些坐在樹蔭下搖着蒲扇乘涼閒談。

金烏懸空,蟬鳴陣陣,熱的一絲風也沒有。

麟遊縣中央一棟不大不小的房子中,一名七八歲年紀的小男孩正臨着520小說籍。他所處的房間粗粗看上去樸實無華,也無太多裝飾,仔細一瞧,房中器物卻都是貴重之物。由此看來這小男孩的家境倒是殷實的。

再看這小男孩,因年紀尚小,眉角並未張開,五官看上去至多中上之姿。倒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沉穩清朗的氣質讓他整個人亮色不少。特別是一雙漆黑而燦若星辰的眸子,彷彿畫龍點睛一般,將整張臉都點活了,使得小男孩看上去給人感覺應該十分聰明卻又不失沉穩。

不僅如此,如此大熱的天,不過七八歲的孩子,竟然能耐着性子在這裡抄錄書籍,並且做的一絲不苟的樣子。雖然已是汗涔涔的,但卻仍是凝神書寫,在提筆寫完最後一筆之後,方纔擱下筆,拿起一旁的方巾擦去了臉上的汗。由此看來,這小男孩還是一個懂事而有毅力的。

小男孩姓楚名川,表字純明,今年入秋便要滿九歲了。別看他現在衣食無憂,一副富家公子的樣子,實際上卻是一個身世有些坎坷之人。

楚川的母親生他時難產,雖然竭盡全力身下了他,卻也使得自己的身子一直不好,在他五歲的時候便去世了。

而他父親雖然有些修爲,但年輕的時候曾經受過重傷,又失去了伉儷情深的妻子,因而在楚川七歲的時候也去了。

幸好他還有個二叔,他二叔在他父母全都故去之後將他收養到自己的府裡。因是自家哥哥的獨子,又一直無出,所以楚川的二叔和嬸孃都待他極好,從不虧待他。

不過到底是寄人籬下,楚川到他二叔家中的時候早已記事,所以和二叔嬸孃到底有着隔閡。再加上他自小又失去孃親,父親雖然待他極好,但對他的管教卻過於嚴厲。所以楚川懂事的極早,行事很有章法,只不過性情有些清冷疏淡。但在他人看來這楚家大伯家的遺子絕對是個溫和有禮的孩子。

“川兒,你這孩子,仙師馬上就要來了,你卻還是這麼不緊不慢的,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一名三十來歲的婦女掀簾而入。這名婦女容貌清麗,不施粉黛,穿着湖綠色衣裳,正又是嗔怪又是愛憐的看着他,手中端着一隻白瓷碗。

小小的楚川也不說先生教給他的諸如“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話來反駁夫人,而是行禮道:“嬸孃說的是,川兒知道了。”

夫人知道他每次只是口上應承,今後遇到緊急的事還是會擺出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也不以爲忤,笑道:“來,喝了這碗冰鎮楊梅湯,消消暑,再去府衙那裡。蕭家少爺已經派了長生來催了。”

楚川笑着接了婦人手中的冰鎮酸梅湯,匆匆喝完之後,便向婦人告辭,腳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婦人瞧他的樣子不免道:“先前不急,現在倒急了。”又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白瓷碗。喃喃道:“這酸梅湯也喝得這麼急,也不怕涼着喉嚨。”言語之中透露着一絲複雜的情緒。

楚川出了院門,便看到一名看上去比他大上一兩歲的小男孩已經在等着了,神色間已經透露出些許不耐。

這名男孩穿着一身白色錦綢做的衣裳,衣着考究,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長大了定是一名俊朗非凡的佳公子,純以相貌來看卻要比楚川要出色不少。

這人便是楚川嬸孃的口中的蕭家少爺,單名一個塵字。蕭家可是麟遊鎮的第一家族,祖上曾經出過一名地仙,現在都有一名在蒼雲派做長老的元嬰修士。

蕭塵雖出身尊榮,但性格上除了有些自傲外倒也沒有那些紈絝的習性,所以才能和楚川脾性相合,成了好友。

說來倒也神奇,這蕭塵出身高貴,本應和他家世差不離的少爺相交,但他對麟遊縣上其他幾大世家的少爺小姐卻看不上眼,偏偏對出身中上之家的楚川青睞有加,打小就“廝混”在一起,關係極好。

蕭家也是開明的,見楚川小小年紀聰謹沉穩,行事有度,便由得蕭塵和他相交了。

蕭塵身後跟着一名小廝打扮的男孩,看上去和楚川差不多大,模樣平凡無奇,瞧着有些木訥,卻是楚川嬸孃口中的長生了。

這長生原是一流浪兒,蕭塵的父親見他在寒冬中穿的衣衫襤褸的,卻寧可尋些人家倒掉的吃食也不願行乞,覺得他有幾分傲骨,便好奇問了他幾句。

這一問之下,發現他雖然看着木訥,但說話還算得體,便讓他進了蕭家做事。後來發覺他爲人實誠,做事認真,便讓他跟在自家長子的身邊做了小廝。

算來這長生做蕭塵的隨身小廝已有一年,所以楚川和他也是熟識的。

“紫陽,抱歉,讓你久等了!”楚川也知是自己不對,便早早的道歉了。紫陽卻是蕭塵的字。

“算啦,算啦,我又不知道你個是什麼性子,就是天塌下來也是不急不緩的,趕緊走,若是讓仙師等了就失禮了。”蕭塵雖然語氣中帶些怨氣,但身爲發小,自然也不會真的怪罪。

三人就朝着縣衙而去,不過顯然蕭塵有着些許心事,所以路上有些沉悶。長生身爲小廝,自家少爺不說話,他當然不會傻得去說話。而楚川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況且他也知道蕭塵的心事是什麼,他自己也有些緊張,所以也沒顧着說話。

今日是仙師來麟遊縣遴選有靈根孩子的日子,這是大楚朝三年一度的盛事,大楚朝都會派仙師前往各縣測查治下七至十歲兒童的資質。若是檢驗出有靈根,便會被送往府城道藏堂學習修行。這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就是一步登天了。

但對於蕭塵和楚川這樣的人家來說這卻只是起點,真正的第一個考驗在三年之後。三年之後各大仙門會派人來甄選在道藏堂修行出色的人。這纔是真正的考驗,能入各大仙門法眼的人不過十之一二,跨過這一步後,纔算真正成了修道人。

而這纔是楚川和蕭塵兩人真正忐忑的地方。不然,蕭塵的家世自不用說,祖上曾出過地仙級的大能,現在都有元嬰期的老祖宗在蒼雲派任長老。其家世不僅在麟遊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便是在整個陝西路中也是屬於前列的。

而楚川的家世雖然遠遠比不得蕭塵,但祖上好歹也出現過金丹期的修士,現在也有築基期的老祖宗在仙門之中。便是楚川的父親和二叔也是有靈根的,只不過總體的資質不行,因而在入了道藏堂三年之後並沒有被選入仙門罷了。

像他們這樣傳承不斷的修仙世家自然不比得普通人家,自然是早早的檢驗了族中弟子的靈根。所以像蕭家、楚家這樣的世家若是有子弟去參與三年一度的遴選,這些人便都是有靈根的,不然根本就不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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