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早,玄奘登上高臺,卻是詫異地發現,高臺之下,竟然跪着一個人。
平日裡,雖然會有很多人前來聽玄奘講經,甚至有一些修行者,爲了能夠平靜心神,前來高臺之下打坐修煉,但是衆人皆是坐着,沒有人會跪在下面。
今日這人,乃是近一年來的第一個!
不過,玄奘並沒有過多去在意,只是如往常一般,登上高臺,開始講經文。
玄奘所講的內容,不拘一格,並非全部都是佛門的經文,更是會夾雜從西遊記中學來的東西,契合他追求的大道。
時間緩緩流淌,隨着旭日東昇,前來聽講的人也多了起來。
衆人看見跪在下面的男子,皆是有些驚訝,但是在玄奘講經高臺周邊向來是沒有人敢高聲喧譁的,這是不成文的規矩,是故衆人雖然十分好奇,但是都沒有開口詢問。
隨着人越來越多,玄奘講的也是漸入佳境,那男子卻是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一般,跪在最前方,低着頭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一陣陣腳步聲傳來。
向來安靜的廣場變得嘈雜起來,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蓋過了玄奘講經文的聲音。
聽經的人都是皺起了眉頭,回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想要看看究竟是誰居然這麼沒有眼色,居然敢來此處造次。
然而,待看到來人之際,那些義憤填膺的人都愣了一下,隨後紛紛回過頭來,低着頭不發一言。
之前臉上的憤懣之情,完全不見了蹤跡。
因爲,來的人,乃是安定城中的霸主,劉家家主劉文義!
劉文義此刻臉上充斥着無盡的怒火,帶着數十個小弟氣沖沖來到了高臺附近。
此刻,被打擾的玄奘也是停下了講經,靜靜望着劉文義,眼神之中不悲不喜。
玄奘很明顯地感受出來,這劉文義身後的小弟,皆是修士,其中大部分都是煉氣期,少量築基期,加上劉文義這個金丹期,在安定城,也算是一夥很大的勢力了!
劉文義眼尖,直直看到了跪在高臺下面的男子,眼神之中露出一股難以遏止的怒火,然而,感受到玄奘平靜的目光,劉文義心底卻是一寒,硬生生將心中的憤怒壓在心底,望着玄奘開口道:
“大師,今日打擾了,卻是因爲我劉家的仇敵躲在此處,我等來此只爲抓此人,還望大師恕罪!”
劉文義說完,見到玄奘只是憑藉看着他,並沒有任何反應,咬咬牙,揮了揮手。
霎時間,身後之人死死盯住高臺下方的男子,直接衝了上去。
坐在臺下的人被他們粗暴地推開,有人甚至被推到在地,但是衆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
畢竟這劉家乃是安定城中五大霸主之一,何人敢惹?
在此聽經文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凡人,便連修士都不敢惹,豈敢招惹劉家?
見那些人衝過來,那位跪着的男子這才擡起頭來,並不去看那些人,只是望着玄奘,嘶啞的聲音傳出:
“大師,我可有錯?”
他的聲音並非是嗓子沙啞之後的嘶啞,而是如同地獄之中的低吟一般,入人耳中,使得大家心中都有些發寒。
“小癟三,拿命來!”
爲首之人眼神之中閃過一道殺意,伸手朝着那人抓去,手掌之上蘊含着築基期的法力,雖並非是全力,但若是抓實了,這只是凡人的男子定然不死也會重傷。
“阿彌陀佛!”
便在這時,玄奘忽然開口。
一陣波動自玄奘身邊擴散出來,在那男子周身形成一道透明的保護罩,令那築基期修士無功而返。
見一年沒有動靜的玄奘突然出手,劉文義眼神一縮。
若只是一件小事,劉文義見玄奘要多管閒事,定然扭頭就走,給他一個面子,但是這件事情涉及到他最喜歡的小兒子,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心中的憤怒甚至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大師,你莫非要插手我劉家之事不成?”
劉文義面色陰沉,站出來說道。
“貧僧在此講經,莫非施主要強行破壞不成?”
玄奘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其中的喜怒,但是玄奘幽深的目光令他心中發寒。
拱手一禮,劉文義深吸一口氣,解釋道:“大師,此人乃是殺人兇手,殺了我劉家之人,此人惡徒留在此地也是擾清淨,不如讓在下將其帶走如何?我劉家承情!”
聽得劉文義這般說,衆人皆是有些震驚,沒想到安定城中的霸主劉家家主居然對玄奘低頭服軟了!
此刻,衆人對於玄奘的形象無限拔高。
“不如且聽他如何說?”
玄奘根本沒有理會劉文義遞過來的臺階,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去看劉文義已經變得有些鐵青的面容,看向跪在下方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也清楚,如今玄奘是他唯一的生路,不等詢問便開口道:
“我叫方良,世居安定城中,前日娶妻,劉家劉雲覬覦我妻子,竟在我大婚之夜帶人闖入我家,欲強搶我妻子,我被他帶的人抓住,難以掙脫,父親和母親上前阻止,卻被那狗賊所殺,我妻子不堪受辱,一頭撞死在新房之中,這才免於受辱!”
“昨日,我潛入春風樓中,在那狗賊於人歡好之際,斬殺其於牀榻之上!大師,我可有錯?”
方良的聲音充斥着無盡的嘶啞,不過他的語氣卻是很平靜,彷彿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一般。
不過,衆人皆是能從他平靜的語氣中聽出那令人脊背發顫的寒意!
“胡說!明明是你蓄意殺害我那可憐的兒子,如今竟敢顛倒是非,給我死來!”
劉文義陰沉的臉色甚至要滴出水來,猛然衝上前去,一掌朝着方良拍了出去。
轟——
金丹期的全力一擊轟擊在防護罩上,一陣氣浪朝着四面波動而去,將周圍衆人震地連連後退。
然而,那防護罩卻紋絲不動,彷彿只是一陣清風吹過。
劉文義穩住身子,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此前他找過自己的好友,乃是元嬰期的強者,據他所言,玄奘深不可測,他看不清深淺。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玄奘的修爲境界遠遠超過了元嬰期!
第二,玄奘身上有着強大的法寶,能夠阻擋元嬰期的強者窺探!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不是劉文義能夠惹得起的,是故這一年來,五大勢力都沒有來主動招惹玄奘。
今日,劉文義也是有着趁此機會試探一番的想法。
然而這個結果卻是讓他的心不斷下沉。
“施主,此處乃貧僧講經之地,不可動武!”
玄奘輕飄飄的聲音傳來,霎時間一股巨大的壓力壓在了劉文義身上,令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劉文義心中驚駭,強撐着一口氣連忙道:“是,大師!”
玄奘這才點了點頭,收回了威壓,目光再次落到方良身上,只見他通紅的雙目緊緊盯着玄奘,期待着玄奘的回答。
“大師,我可有錯?”
“你有錯,也無錯!”玄奘淡然的聲音傳出。
“你錯在,實力不濟,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父母和妻子死在自己面前而無能爲力!”
“你沒錯,先賢有言:九世猶可以復仇乎?雖百世可也!殺人償命,欠債自然要還錢!”
此言一出,劉文義瞪大了眼睛,這確定是佛門之人應該說的話?
不應該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不過臺下常常聽經文的人卻是一臉淡然,因爲玄奘平日就是這麼講的!
若是楚風在此,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爲玄奘說的,乃是儒家公羊春秋之語!
若說玄奘是如何知道的,那就只能問那一本被楚風魔改之後的西遊記了!
其中到底夾雜了多少私貨,或許連楚風都不太記得了!
就在劉文義懵逼之際,玄奘的聲音再次傳來:
“別人殺你全家,你只殺其一人,可算得上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