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倔犟地重複了一遍,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不。”
韓特叔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IU,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她的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溫順和依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不容置喙的執着。那份執着,像是一株在懸崖峭壁上破土而出的新芽,脆弱,卻又充滿了生命力。
“知恩,你……”韓特叔心中一痛,語氣也軟了下來,“叔叔知道你很感激他,但是感激和感情是兩回事。他的世界,充滿了我們無法想象的危險。你是一束光,不應該被拖入無盡的黑暗裡。”
“光,也可以照進黑暗。”IU擡起頭,淚水已經乾涸,只剩下清澈的眸子,“如果他活在陰影裡,那我就做他一個人的太陽。叔叔,你不用再勸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說完,她不再理會一臉錯愕的韓特-叔,轉身走進了臥室,輕輕關上了門。
韓特叔在客廳裡站了良久,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知道,IU是真的長大了。他能做的,不再是強硬地阻攔,而是盡其所能,在她選擇的這條路上,爲她披荊斬棘。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幫我查一個人,RNG的電競選手,King,本名許墨。我要他所有的資料,越詳細越好。包括……他三年前在韓國發生的所有事情。”
許墨離開了酒店,夜風吹在他臉上,帶着一絲涼意。
韓特叔的話,像一根根針,紮在他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你這樣活在陰影裡的人,不應該和她有任何交集。”
是啊,他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
他是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雙手沾滿了洗不淨的黑暗。而她,是萬衆矚目的天后,純潔得像一塊無瑕的美玉。他們的世界,本就隔着萬丈深淵。
可是,當她用那雙溫暖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說“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的時候,他那顆早已冰封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名爲“融化”的悸動。
他回到RNG基地,隊友們都已經休息了。他走進自己的訓練室,沒有開燈,只是坐在電腦前,屏幕的光映着他晦暗不明的臉。
他沒有再登錄遊戲,而是打開了一個黑色的、佈滿複雜代碼的界面。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一行行數據流在屏幕上閃過。
樸正泰,韓國新興財閥之子,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他背後的“夜鶯”組織,曾經是許墨的牢籠,如今成了他報復的工具。
“你動了不該動的人。”許墨喃喃自語,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他不會再被動等待了。與其等着麻煩找上門,不如……主動去解決製造麻煩的人。
他調出了上海梅賽德斯奔馳中心的內部結構圖,以及IU演唱會的安保佈置方案。樸正泰今晚失手,絕不會善罷甘休。而明天,那場萬衆矚目的演唱會,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他必須在那裡,設下一個局,將所有的威脅,一網打盡。
第二天,演唱會如期舉行。
IU的狀態好得出奇。她在舞臺上光芒四射,歌聲清亮,舞姿動人,彷彿將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了這場表演中。
韓特叔在臺下看着,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IU的這份力量,來自於那個男人。
只有IU自己知道,她在唱每一首歌時,目光都在不經意間掃過臺下每一個黑暗的角落,她在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直到最後一首歌唱完,安可曲也結束,全場燈光亮起,她也沒有看到他。
心中那份熾熱的期待,一點點冷卻下來,變成了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終究還是聽了叔叔的話,選擇離開了嗎?
帶着這份沉重的心情,IU回到了後臺。韓特叔立刻帶着加強了數倍的安保團隊圍了上來,準備護送她從秘密通道離開。
“知恩,我們快走。”韓特叔的表情異常凝重。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進入通道時,後臺所有的燈光,突然“啪”的一聲,全部熄滅了!
現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緊接着便是工作人員的驚呼和騷亂!
“保護知恩!”韓特叔大吼一聲,和幾個保鏢立刻將IU死死護在中間。
黑暗中,幾道鬼魅般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各個角落裡冒了出來,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被圍在中間的IU!
這些是“夜鶯”最精銳的殺手,遠不是昨晚那些混混可比!他們出手狠辣,配合默契,轉瞬間就突破了外圍的安保!
韓特叔和貼身保鏢雖然拼死抵抗,但在這些專業殺手面前,依舊節節敗退!
IU的心沉到了谷底,黑暗放大了她所有的恐懼。難道,今天真的在劫難逃了嗎?
就在一個黑影即將抓住她的手腕時,一道破風聲,從天而降!
“砰!”
一根消防水管的金屬噴頭,精準地從天花板的通風管道里飛出,重重地砸在了那個殺手的天靈蓋上!
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驚!
緊接着,一道身影如同獵豹般從通風管道中躍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IU的身前,將她護在身後。
是許墨!
他依舊穿着那件黑色的連帽衛衣,在應急燈忽明忽暗的光線下,像一尊從地獄降臨的守護神。
“King!”黑暗中,有人用韓語低吼了一聲,充滿了震驚和忌憚。
“滾,或者死。”許墨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組織有令,必須帶走她!”
“那就死。”
許墨話音剛落,整個人便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閃電,主動衝進了那羣殺手之中!
如果說昨晚在停車場,是對付混混的小試牛刀。那麼此刻,纔是“夜鶯”最強之刃的真正實力!
他的動作不再是單純的格鬥,而是一門殺戮的藝術。每一次閃避都妙到毫巔,每一次出手都直取要害。他的身體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肘、膝、指、掌,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骨骼碎裂的悶響和痛苦的倒地聲。
韓特叔和IU完全看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在電競場上用鼠標和鍵盤封神的男人,在現實世界裡,用一種更原始、更血腥、更震撼的方式,主宰着所有人的生死。
不到一分鐘,所有的殺手,全部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整個後臺,再次陷入死寂。
許墨緩緩直起身,胸口微微起伏。他轉過身,看着驚魂未定的IU,一步步向她走來。
IU看着他,看着他身上沾染的塵土,看着他眼底還未散去的殺氣,她沒有感到一絲害怕,心中涌起的,只有無盡的心疼。
他爲她,又一次踏入了這片他早已想逃離的黑暗。
“你……你沒事吧?”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摸他的臉。
許墨沒有回答,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
“跟我來。”
他拉着IU,穿過混亂的後臺,直接衝上了剛剛表演結束的舞臺。
空曠的舞臺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臺下,是數萬個空蕩蕩的座位。
“你爲什麼要來?”IU看着他的背影,終於問出了口。
許墨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舞臺的追光燈彷彿有感應一般,恰好亮起一束,打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IU,眼神複雜,有無奈,有掙扎,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我問過自己一百次,不該來。你的經紀人說得對,我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他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場館裡。
“可是……”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的身體,在第一百零一次的時候,自己替我做了決定。”
IU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許墨走到她面前,擡起手,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水。這個動作,他做得有些笨拙,卻無比認真。
“李知恩,”他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叫她的全名,“我是一個很麻煩的人。靠近我,會很危險。就像今天這樣,甚至……可能會更糟。”
他凝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現在,你還想做我的太陽嗎?”
IU沒有回答。
她只是踮起腳尖,在許墨錯愕的目光中,用自己微涼的、柔軟的嘴脣,輕輕地印在了他的脣上。
臺下的數萬個座位,是這個吻的見證。
她用行動,給了他最堅定的答案。
那個吻,很輕,帶着一絲涼意和女孩獨有的馨香,卻像一顆引爆的炸彈,在許墨的世界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他經歷過槍林彈雨,面對過生死一瞬,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心跳失序,手足無措。
IU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她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氣,在吻上他之後,便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迅速退開,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雙手緊張地攥着衣角。
許墨看着她緋紅的耳根和微微顫抖的睫毛,心中那座被仇恨和冰冷凍結了三年的火山,在這一刻,徹底噴發了。岩漿不是灼熱的憤怒,而是鋪天蓋地的、無法抑制的溫柔。
他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抹無奈而又寵溺的笑容。那笑容,融化了他眼底所有的冰霜,讓他看起來不再是那個令人畏懼的King,而只是一個叫許墨的,被心愛女孩偷襲了的普通男人。
他伸出手,輕輕攬住她的後腰,將驚慌失措的她重新拉回自己懷裡,然後低下頭,用一種不容拒絕的溫柔,深深地吻了下去。
這一次,不再是試探,不再是回答。
是宣告,是佔有,是沉淪。
舞臺的追光燈下,兩道身影緊緊相擁,彷彿要將彼此揉進自己的生命裡。臺下數萬的空座位,成了他們愛情最盛大而又最孤獨的見證者。
直到後臺傳來韓特叔帶着哭腔的呼喊和雜亂的腳步聲,兩人才緩緩分開。IU靠在許墨的胸膛上,臉頰滾燙,大口地呼吸着,眼中卻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韓特叔帶着一羣保安衝上舞臺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愣住了,張了張嘴,那句“你沒事吧”卡在喉嚨裡,最終化爲一聲長長的、複雜的嘆息。他看着那個將IU護在身後的男人,那個眼神依舊銳利,但周身氣息卻柔和了許多的男人,終於選擇了妥協。
“安全通道已經清空了,”韓特-叔的聲音有些沙啞,“先離開這裡。”
“聽說了嗎?King哥在上海好像談戀愛了!”
“不是吧?跟誰啊?Rita姐嗎?”
“什麼Rita姐,你out了!我聽梅奔中心的朋友說,是那個韓國大明星,IU!”
“我靠!真的假的?次元壁破了啊!”
許墨和IU在上海發生的事情,終究沒有做到完全密不透風。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很快就在電競圈的小圈子裡傳開了。
尤其是對於LPL的女主持和解說們來說,這個消息無異於一場八級地震。King,那個在賽場上神一樣存在的男人,那個無數少女的電競初戀,居然名草有主了?而且對方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國際巨星?
Rita坐在自家的梳妝檯前,看着手機裡那張不知從哪流出來的、極其模糊的、在演唱會後臺舞臺上的擁吻側影,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儘管照片模糊到連五官都看不清,但那個身形,那件萬年不變的黑色連帽衛衣,她一眼就能認出是許墨。
她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是一個和他們毫無交集的外國人?
她撥通了另一個女解說的電話:“喂,周姐……嗯,你看到了嗎?……我們去找烈哥問問吧,他肯定知道!”
RNG俱樂部基地,經理陳烈的辦公室門被敲響了。
陳烈,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實則手腕強硬的男人。他看着眼前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卻滿臉寫着“興師問罪”的女主持,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烈哥,”Rita開門見山,將手機遞了過去,“這是真的嗎?”
陳烈瞥了一眼那張模糊的照片,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將手機推了回去。
“選手的私生活,俱樂部不干涉。”他打起了官腔。
“烈哥!我們只是作爲朋友關心他!”Rita有些急了,“那個圈子太複雜了,而且還是跨國戀,許墨他……他應付得來嗎?別被人騙了!”
這話裡夾槍帶棒的酸味,讓陳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看着Rita,語氣變得嚴肅起來:“Rita,還有小周。我知道你們關心許墨,但有些話,我必須說清楚。”
“第一,許墨不是三歲小孩,他比你們想象的要成熟得多,也強大得多。他經歷過什麼,你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想象。他能分得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第二,”陳烈頓了頓,聲音沉了下去,“那個女孩,IU小姐,爲了見他,一個人飛到首爾。爲了他,一個人面對黑幫的威脅。爲了他,在上海差點出事。你們覺得,這樣的感情,是‘騙’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