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怔怔的看着眼前稚嫩的女嬰,手中的封禁之力無聲消逝。
他渾身巨顫,眼眸被濃烈的傷感覆蓋。
這,是他陳然的孩子。
她與他,連着無法斬斷的血脈。
但兩人的命運,卻可能生死相向!
“岐凰,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麼?”陳然仰天大吼,滿頭白髮在這一刻染上了血色。
古老歲月,天驕無數。
有子生來大道環繞,道體天成。
有子七竅玲瓏心,生而自知。
有子血脈守護,返祖成聖!
而此刻,陳然的女兒,眼前的女嬰,卻是將這三樣齊佔。
她之眉心,有九頭彩鳳印記!
她之胸口,綻放七彩光芒。
她之身軀,瞬息長大至三歲孩童的模樣。
她未來之成就,必定震古爍今。
可她之命,卻生來既定。
陳然能想到,岐凰將慢慢醒來,而她的女兒則會慢慢死去。
這,便是古老的轉世,殘酷的轉生。
她,有了嶄新的生命,卻註定成爲岐凰嫁衣。
女嬰看着陳然,眼中閃過疑惑。
短暫的接觸,讓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父親。
她之心,七竅玲瓏。
她,生而自知。
她的能感覺到,自己的出生讓眼前的男子痛苦和悲傷。
“我的出生,讓你感到了爲難?”女嬰稚嫩開口,親切與厭惡交織,讓她心中產生了極爲複雜的念頭。
可這一刻看着陳然,她還是感到了一絲難過。
陳然渾身巨顫,眼中的悲傷越發濃郁。
他手掌顫抖,輕撫女嬰稚嫩的面孔。
“沒有,一切都是父親不好,一切都是父親的錯……”陳然顫生開口。
明知眼前的女嬰就是岐凰,可陳然卻是沒有絲毫辦法。
殺了她?
她是岐凰,可同樣是他陳然的女兒。
女嬰看着陳然,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她,感受到了陳然的善意,但悲傷也是越發濃烈。
“那我,我可以叫你父親麼?”女嬰輕聲道,小臉上有些害羞。
她不知爲何有些厭惡陳然,但更多的是想親近陳然。
她知道,是眼前的男人讓她出生。
她,應該感謝他。
“嗯。”陳然重重點頭,輕柔的抱過女嬰,卻摟的很緊。
他,怎能捨棄這份或許會讓他九死一生,但卻該負責的親情?
他陳然,死也做不到。
“父親。”女嬰呢喃,小手摟着陳然的脖子,內心歡喜。
許久,女嬰仰起小腦袋,認真道:“父親,你應該給我取一個名字。”
或許是繼承了岐凰的性格,也或許是心智太過成熟,又或許性格本來如此。
女嬰很安靜,但也有點小強勢。
陳然看着她,想了一會兒,輕聲道:“以後,你叫陳仙兒。”
“爲什麼要叫陳仙兒?”她歪着腦袋問。
“因爲父親想讓你永遠活着。”陳然呢喃。
“我會死麼?”陳仙兒又問。
“每個人都會死,但父親想讓你活久一點。至少,要死在父親後面。”陳然摸摸陳仙兒的腦袋。
人間百態,有人重利,有人貪權,有人貪財,亦有人戀長生……
陳然想要的,僅僅是身邊的人安好。
他知道,陳仙兒的未來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他也知道,他這是在玩火自焚。
但他更知道,他以前有一個兒子,現在則是有了一個女兒。
生命無常,陳然不願放開陳仙兒稚嫩的小手,讓她自小無依無靠。
陳仙兒若有所思的點頭,不再說話。
陳然則是看向玉牀上的蝶仙衣。
此刻,她已經醒來,臉色蒼白。
她複雜的看着陳然,驚懼的看着陳仙兒。
這一刻,她很清楚,陳仙兒就是岐凰!
“我們…無需再見了。”陳然冷漠開口。
蝶仙衣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從此我們天涯陌路,兩不相欠。”
陳然離開了。
蝶仙衣悵然若失,卻也莫名鬆了一口氣。
而陳仙兒,至始至終未曾看蝶仙衣一眼。
因她很清楚,這個生她的女人不喜歡她,更是對她充滿了畏懼。
她,未在蝶仙衣身上感受到任何溫暖。
以後,她陳仙兒只有一個父親。
陰雲密佈,寒風凜冽。
蠶桑並不像以往那般四季如春,而是多了抹陰沉。
陳然抱着陳仙兒走出了聖女宮。
仙蝶老祖看到,頓時一陣抑鬱。
僅僅一眼,他就是看出了陳仙兒的資質逆天至極。
但面對強大霸道的陳然,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冷哼,連話都懶得說。因他很清楚,此刻多嘴,也只是自取其辱。
陳然看了他一眼,也沒開口。
他與仙蝶族的恩怨,還沒到生死相向的地步。
血武老人看到了陳仙兒,眼神驚異。
“這女孩?”他有些不確定的問。
“我女兒。”陳然回答。
血武老人半晌無語,隨即輕嘆:“這世界,真夠瘋狂。”
很顯然,他看出了點什麼。
“我們走吧。”陳然微微閉目,有濃重的疲憊閃過。
世事如棋,他這人生棋局,讓他感受到了沉重。
他不知日後會如何,只能拼命前行……
很快,陳然睜眼,其中沒有一絲波瀾,深邃堅毅。
沒有人發現陳然的異樣,除了陳仙兒。
她抓着陳然衣裳的小手緊了緊,有些擔憂的看着陳然。
陳然輕輕搖頭,表示自己無事。
血武老人,五彩鳳凰都是回到了玄天世界。
而陳然,看了眼仙蝶老祖後,也是破開虛無,準備離去。
但也就在這一刻,陳仙兒又是拉了拉陳然的衣裳。
陳然疑惑看去。
“父親,我感覺到你好像缺了一段記憶。”陳仙兒莫名開口。
“嗯?”陳然皺眉,不解的看向陳仙兒。
“這裡,好像與你那段缺失的記憶有關。”陳仙兒又道。
“仙兒怎麼知道?”陳然眉頭皺的越深了。
“因爲我的眼睛好像很特別,能看透很多東西。”陳仙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陳然細看,頓時發現陳仙兒瞳孔邊緣有一圈圈若隱若現的色彩,呈現詭異的九色。
“你還看到了什麼?”陳然內心莫名涌現迫切。
“一個女人,一個父親很久以前就認識,卻很難再想起的女人。”陳仙兒有些頭痛的回答。
而陳然,則是渾身一震。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呆立當場。
“轟!”
他之眉心,猛地動盪,泛起軒然大波。
“既已遺忘,何必記起?既已無望,何苦執迷?”古老的嘆息,在陳然腦海響起。
封存的記憶,隱隱露出一角。
那是一個女子,甘願爲他沉淪古海,化爲雕像,受萬古空寂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