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就好，進屋吧。”穆無雙說。
穆芣苡本是再尋常不過的話，穆無雙和李晨曦都聽出了不一樣的情緒來。
一種他們說不上的情緒。
幾個孩子突然都回家，他們十分意外，後來聽說是穆清要回來高考，可把他們高興壞了。當初穆清輟學，他們是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他都不聽，就是不願繼續讀，最後弄得好脾氣如穆無雙都沒心思再管他。
兩人早時還擔心穆清突然回來就說要參加高考會跟不上，但聽說他們兩兄弟已經將學校聯繫好還用做卷子的方式讓校長破例給他補學籍，他們這心裡是又高興又複雜。
高興的是孩子終於越來越懂事，複雜的是他們沒想到孩子居然有本事說服校長讓一個沒有學籍的人直接入高三。
不枉費他們苦死磨活也要送他們幾個讀書。
看着父母臉上多出的皺紋和頭上隱着的絲絲白髮，穆芣苡微微抿脣。
不一樣的十年，所有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穆無雙和李晨曦都是那種年輕時長得極好的人，現在即便臉上顯露出歲月的痕跡，模樣也是同齡段人中少有的好看。也不知是不是他們本來就生得好看的緣故，或者是因孩子在父母眼裡永遠都是最好看的，穆芣苡容貌氣質上的這一番變化，他們並沒有多少意外。
最多就是覺得她現在看起來比之前有精神。
“大姐。”穆子衿上前溫柔問好。
輕笑，穆芣苡說：“先進屋。”
難得的，他們家炒了一桌子的菜，這是以往過年纔會有的情形。
吃飯時，不管是穆無雙和李晨曦，還是他們四個，都只談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畢竟他們家很難有這種大家都到齊的時候。
吃過飯，李晨曦去洗碗，穆無雙將他們四人叫到他們家用簾子隔出的窄小客廳，穆子衿倒了幾杯茶水，幾人一一坐上破舊的沙發。
沙發雖小，卻是全套，一張大的兩張小的。
穆無雙一個人坐一張，穆芣苡坐他對面，其他三人坐大的那張。
端着一杯茶水，穆無雙喝了一口，再盯着他們看了半晌，纔開口：“這幾天咱們家來了好幾撥要債的人，都被子衿給打發走了，有時候是直接還他們錢，有時候是將人打走的。”
穆芣苡幾人目光交匯一瞬，這個他們不知道，卻能想到。
見他們沉默，穆無雙又說：“我知道你們都長大了懂事了，我也不問子衿的錢和隨便就能打得過幾個壯漢的身手是哪裡來的。只要你們不做違法亂紀的事，不得罪不該得罪的人，不讓自己立於危險的境地，要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
幾人都看向穆芣苡，她是老大，他們都聽她的。
“爸放心。”
穆無雙也發現幾個孩子是以老大爲主，不由看向她，這一看，才發現大女兒這一身氣度，連他都不由得歎服。
又聽她繼續說：“就算爸不過問我們的事，我們也不會瞞着您。”若不是她爸剛剛的那一番話，穆芣苡也沒想過要告訴他。
她爸其實是個溫潤好脾氣的人，只是生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溫潤好脾氣在街坊鄰居眼中就成了老實。
之前沒發現，她爸這樣的修養和學識，根本不可能是檀溪這種小地方一個連高中都沒上完的普通孤兒能有的，即便當年她爸成績好人也聰明。
她似乎，對她這個爸爸知之甚少。
之前是沒有那份心思去深想，前世是沒有那個時間去多觀察。
“我們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其實是有一些機緣巧合，具體是什麼，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時日久了，爸自然會慢慢知曉……”
李晨曦已洗完碗走過來。
穆芣苡起身讓她坐，穆子衿坐過去一些給她空了個位。
坐下，給她媽媽倒一杯茶後，穆芣苡接着剛纔的話，“之後阿清阿燁會安心準備高考，子衿那邊已託朋友拿到M國依蘭雅服裝設計學院的入學推薦信，我的話，剛剛進《妖葉》劇組，以後可能就會走這條路……”
“大姐，你要當明星啊？”穆燁驚訝無比。
其他人也一致看向她，穆子衿也有些驚訝，《妖葉》劇組，難怪大姐會知道繆景凡來陵江的事。
“阿清阿燁安心高考我和你爸都很贊同，子衿……我雖然不知依蘭雅服裝設計學院是什麼樣的學院，但總歸是個學校，只管好好學習就不會有太大問題，我和你爸也沒什麼意見，就是你要演戲這個事，媽媽聽說那個圈子可是複雜得很，你能應付得來？”李晨曦臉上除了擔憂，再無其他。
好像幾個孩子突然變化這麼大在她眼裡根本沒有什麼不同一樣。
“媽放心，我有分寸的。”
“媽也不盼你們將來能有多大的成就，就希望你們都平平安安的。”
“媽不用擔心，有我在，誰也不會出什麼事。咱們家以後除了生活方式會有所改變，其他沒什麼不同。”
穆無雙似是嘆息了一聲，說：“你們既然有能拿到依蘭雅入學推薦信的本事，我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往後切記無論做什麼事，都要量力而爲，不要因爲取得一點小成績就目中無人，這個世界有太多人是咱們得罪不起的。”
幾人皆默了默，然後點頭。
老爸話都說到這份上，他們哪還能看不出他根本就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這樣。
連依蘭雅都知道，老爸可真深藏不露。
“本想讓你們平平凡凡度過這一生，罷了。”
“爸您說這話，可是有什麼隱情？”穆清問。
“我不知你們現下能接觸到哪個層面，華清三大豪門四大世家也不知道你們瞭解多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往後能儘量避開這些人。”
“爸，這似乎不太可能。”穆燁笑着接話。
穆無雙和李晨曦都看向他。
見她媽媽對她爸的這一番話沒有半點驚訝，穆芣苡就知道這些事她爸必然都和她媽媽提過。
“什麼不太可能？”
穆子衿頓了頓，接過話，“爸，不出意外，我以後會嫁入繆家。”
“……！”穆無雙和李晨曦。
這纔是今天最讓他們驚訝的事吧。
他們溫柔話少的小女兒，居然說不出意外以後會嫁入繆家？四大世家之一的繆家？
緩和好半晌，還是李晨曦先開口：“子衿，是繆家的誰？”
“繆家少主繆景凡。”
穆燁指着對面那老舊電視裡播着的無聲電視，正是繆景凡代言某奢侈服裝品牌的廣告，“媽，就是電視裡那個，你常看他拍的電視劇誇他演技好人也長得好。”
李晨曦：“……”她家這些孩子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穆子衿也擡眼朝電視看去，良久綻出一抹笑。
見此，李晨曦哪還能說什麼，她這個小女兒性子最安靜，溫溫柔柔的話又少，難得見她情緒這麼外露的時候。
“爸也不問你怎麼認識的繆景凡，只是繆家，到底不比尋常人家，這以後的路，怕不會好走。”
“爸放心，我有打算。”
既然都說了，索性一起說完也罷，也好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爸，二姐這邊倒還好，主要是大姐那邊……”穆清看穆芣苡一眼，見她沒有阻止的意思，才繼續：“爸既然知道三大豪門四大世家，不知是否聽說過無邊海域的楚家？”
穆無雙手中的茶杯沒拿穩，掉落在地，發出一聲大響，不過此時沒人會去管。
“無邊……無邊海域，楚家？”立於四大隱世家族之上的楚家？
見此，穆芣苡對她老爸的認知又上升了些。
居然連楚家都知道啊……
前世她怎麼就沒發現她老爸這麼厲害呢？看來老爸的出身確實不低，就是不知道何以會甘願在這小小的檀溪鎮平凡度日。
“爸你還真知道楚家啊？”穆燁驚呼。
太意外了，爸媽又不是和他們一樣有前世記憶，居然知道楚家！
穆無雙沒回答他，而是深吸口氣問穆芣苡，“楚家的誰？”
穆芣苡面色平靜的吐出四個字，“楚家家主。”
“……！”說出來的話是真的驚嚇到了穆無雙。
楚家家主，楚家家主！是楚家人就夠難辦的了，居然還是整個楚家的當家人！
他這些孩子，怎麼一個個盡挑這些人？
“你這是說真的？”
穆芣苡原還想着等以後慢慢解釋，但眼下發現爸媽知道這麼多，她乾脆就一次說完，也免得以後麻煩，低喚一聲：“阿錦，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