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死寂一樣的沉默。
“我是昨天才知道，”關掉了電視，威騰教授看向了目瞪口呆的維爾澤克教授，繼續說道，“他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發表這樣的言論……而就在幾個小時前，我才聽到我的助理和我調侃，我們的研究團隊裡來了一位神棍，整天不厭其煩地在實驗室裡佈道。”
食指和拇指有些不安的摩擦着，維爾澤克神色凝重地說道。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個星期前，就是那次實驗之後。”
“……沒想到那場實驗給他帶來了這麼大的刺激，”摘掉了鼻樑上的眼鏡，維爾澤克伸手揉了揉鼻樑，“我們該怎麼安慰他纔好。”
“這是你該去思考的問題，不要妄想把責任推卸給我，”盯着似乎想將這個皮球踢給自己的老朋友，威騰絲毫不給他任何機會地繼續說道，“5Tev級鉛離子對撞實驗的項目組的研究人員名單是由你簽字通過的，現在出了問題，你不打算做好善後嗎？”
“有這回事兒嗎……”
小聲嘀咕了一句，見威騰仍然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維爾澤克教授這才嘆了口氣。
“……好吧，我好像想起來了，確實有這回事兒。”
用半分鐘的時間去思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終於心中有了決定，他擡起頭開口說道。
“毫無疑問，他已經瘋掉了。”
“我的建議是，米羅教授應該休息一段時間，同時……我們必須想辦法，讓他不要再以IMCRC的立場發表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論。”
“這裡是科學的聖殿，不是神秘學的佈道所，如果他真的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妄想……找個寺廟繼續他的研究會比較好。”
威騰點了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
只不過這時候，他的眼中同樣也浮現了一絲憂慮。
“但願這不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困擾，但願他能儘快走出來。”
“……其實我挺好奇他是如何通過質量膨脹推導出他那套上帝創造論的。”
注意到威騰一臉古怪的看着自己，維爾澤克微微愣了下，隨即打了個哈哈笑道，“當然，我也就是好奇而已……毫無疑問，這是不可能的。”
……
此前陸舟是想到過的，這次實驗帶給物理學的震動必定不小，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場激烈的劇變居然朝着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發展了。
一個新興的宗教流派似乎誕生了？
他們信奉“上帝創造論”，認爲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某個高等存在的生物、文明或者甚至是意識體，創造了這片宇宙。
他們將這個生物、文明或者說意識體命名爲宇宙之靈，寓意這片宇宙是“有靈”的。
這聽起來似乎像是上帝創造論，而其信徒對於這套理論的解釋，也基本上與此吻合。
事實上，上帝創造論在物理學並不是什麼新聞，弦論的創造者之一加來道雄便是其忠實的支持者。
除此之外，這位加來教授還曾提出過類似於平行宇宙理論、時間穿越理論等等。
這些東西並非是沒有經過推敲，只是既無法證明，也無法證僞而已。
就好像如果有某位物理學家猜想宇宙大爆炸之前，存在一枚雞蛋。雖然絕大多數人的下意識反應都是這怎麼可能，但你要說去證明它一定不可能，似乎也不現實。
人是時間上的生物，包括一切思想都是時間的產物。
然而時間是從宇宙大爆炸開始的。
所以單從邏輯上來講，關於宇宙誕生之前的猜測，本身就是不可能證明，也不可能證僞的。
言歸正傳，這個信奉宇宙之靈的新興宗教，如果只是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發展教徒也就罷了。
畢竟科學的意義只是爲了研究文明所不瞭解的神秘，而非是爲了剝奪誰的信仰。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種毫無道理的學說似乎取得了一部分IMCRC研究人員的信任，甚至將不少基層研究人員發展成了他們的信徒……
情況，似乎有些失控了。
站在一棟公寓樓的門口，陸舟無言地沉默了一會兒，從兜裡掏出了手機。
“小艾。”
聽到陸舟的聲音，一串輕飄飄的對話框，很快從屏幕上飄了出來。
小艾：【在呢，主人！?（^?^*）】
陸舟想了想，開口說道。
“在你的數據庫中，能夠找到關於宇宙之靈這個詞條的數據嗎？”
小艾：【宇宙之靈？那是什麼？（￣△￣；）】
陸舟：“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
直到目前爲止，雖然他已經能夠確定小艾到底來自哪裡，但仍然沒太弄明白，它的記憶到底來自於哪。
按理來說，在它被虛空送到自己身邊之前，關於珈藍文明的一切，應該已經從它的數據庫中刪除了纔對。
然而根據它的說法，那段記憶中的不少事物，都讓它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即視感。
人工智能也會存在即視感這種東西嗎？
陸舟不太明白。
而這也是他最希望弄清楚的地方之一。
小艾：【雖然小艾不知道，但小艾可以幫主人檢索萬維網的全部數據庫搜尋相關答案。（??????）??】
陸舟：“不，謝謝，已經不用了。”
臺階上，一位個頭瘦高的男人，正推開門走出來。
當看到陸舟的時候，他明顯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定了定神之後，他打了聲招呼道。
“陸舟？”
陸舟看向他說道。
“你是少數能一眼認出我的美國人。”
“好歹我也研究了這麼多年的物理……”摸了摸鼻子，米羅教授開口說道，“那麼，尊敬的陸教授，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鄙人這裡，我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值得您的智慧惦記的東西。”
從他的語氣中，陸舟讀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忌憚，甚至於敵意。
這種感覺讓人有些不太舒服，以至於陸舟輕輕皺了下眉頭。
他不太明白，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傢伙，還是說這其中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不過，陸舟倒也不至於爲這點小事而責怪這位年輕的物理教授。
想着自己的來意，他開口繼續說道。
“方便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嗎？”
盯着陸舟的眼睛觀察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東西一樣，一直到過了半分鐘那麼久，這位米羅教授才聳了下肩膀，換上輕鬆的口吻說道。
“當然，我想沒有人會拒絕您的邀請。”
“我知道一個不錯的位置，”陸舟看向了身後的王鵬，“準備下車吧，老地方。”
王鵬的視線在那個米羅教授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
“好的。”
說完，他轉身向停車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