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宋楊威這廝確實沒有開玩笑。
或許是因爲自己裁空了整個實驗室的做法確實有些出格了，即便在他看來這是唯一能夠挽救東亞電力的辦法，但顯然資本市場有他們自己的想法。
就在宋楊威的那個電話打來之後的第二天，東亞電力的負面新聞似乎是集中爆發了一樣，頻頻在各大傳媒頻道上刷存在感。
雖然這種新聞不至於干擾東亞電力的正常經營，但卻令其在證券市場的表現陷入了萎靡，原本因爲自己的迴歸還漲了一小截的股價，此刻又像是被打回了原型一樣。
甚至於，還比不上之前了……
盯着東亞電力那上上下下的股價看了一會兒，陸舟忽然有些感慨地輕嘆了一聲。
“我能算得出天體運動的軌跡，也難以預料人性的瘋狂。”
小艾：“主人？0.0”
陸舟：“沒什麼，只是有點感慨。”
這句話其實是牛頓說的。
晚年牛爵爺覺得欺負胡克沒什麼挑戰，於是就跑去大英帝國的造幣局謀了個央行行長的位置，開始涉足金融領域。
雖然這傢伙確實是個天才，幫大英帝國完成了從銀本位向金本位過度的改革，但自己卻是在股市上虧了一屁.股血。
尤其是遭遇了歐洲金融史上可以與荷蘭的鬱金香並駕齊驅的“南海公司”事件，讓牛頓一次虧掉了兩萬英鎊。
以至於最後他發出瞭如斯的感慨，從此再也不管股票的事情，潛心研究起了神學和鍊金術。
其實陸舟倒是沒有虧本。
一百年前他買東亞電力股票花的那些錢，放到現在那根本都不叫錢，而是紙。想要他虧本已經不是難不難的問題了，而是基本上不可能。
只不過，一想到那傢伙在視訊電話中對自己的威脅，心裡就是一陣不爽。
自己這要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這麼看着他在那兒蹦躂，做空自己的公司，豈不是顯得自己慫了？
實在是氣不過，陸舟二話不說讓小艾替自己在證券市場上掛了幾百手買單，反手就將泛亞航空剛剛賠給自己的九百萬信用點砸了進去。
不過，這九百萬信用點的買單剛剛成交，陸舟就有些後悔了。
冷靜下來想想，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太沖動了。
九百萬信用點，在東亞電力這種級別的池子裡，根本砸不出半點水花，甚至連個響都聽不到就沒了。
就算要增持，也不應該是現在。
至少也得等招聘會完了再說。
“我有點後悔了。”
“……w（?Д?）w”
“沒什麼，我也沒怪你，”看着小艾瞳孔裡誇張的字符串，陸舟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道，“可惜現金沒多少，幾百萬砸進去一點兒響都聽不到。”
也就他剛剛從休眠艙裡醒來沒多久。
這要是擱到一百年前，他哪裡還用得着辦什麼貸款。
將股市上的事情放在了一邊，坐在書房裡的陸舟關掉了面前的懸浮窗，將視線繼續放在了手上那個未完成的模型上。
這玩意兒是東亞電力的最新型可控聚變堆的全息模型。
相比起他一個世紀前的設計，可以明顯看出來還是進步了不少的。許多以前他沒考慮到的地方，在這一個世紀的不斷改進中，已經基本上趨於完善。
一代可控聚變技術的能源利用效率，已經沒有多少繼續提升的空間了，而在瞭解到了這一點之後，也更加地堅定了陸舟心中的想法。
二代可控聚變——也就是氘氦三聚變，纔是能源行業的未來！
想要攻克二代可控聚變技術的難關，亟待解決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反應堆的點火，另一個便是將火裝起來。
說的更詳細點兒，就是找到一個能夠容納並壓縮幾十億度高溫等離子體的容器。
指望一般材料能夠承受這種級別的能量顯然是不現實的，因此對於這個“容器”，陸舟的選擇仍然是磁場。
雖然10000T的理論計算結果聽起來有些嚇人……
但相比起其他技術路線而言，勉強還算是比較靠譜的那種了。
“然而問題就在於，上哪兒找這麼大的磁場去。”
輕輕挪動着食指，陸舟將電磁體部件從反應堆的全息模型上拆了下來，放大之後挪到近處，擺在面前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個時代無論是辦公還是科研，基本上已經做到了無紙化。
立體的全息構圖能夠更加直觀的反應出設計中的每一個細節，並能夠允許設計者很方便地對其中需要改進的部分進行修改。
稍微試用了幾次之後，陸舟很快便體會到了這種科研工具的優秀之處。
尤其是關於線上合作的部分，這種工具可以允許多個人對同一件作品進行合作。對於那些一個項目組裡的研究員來說，能夠一邊討論一邊設計，效率顯然要比以往的合作模式高的多。
不過，再強大的科研工具，也脫離不了科研本身難題。
就在陸舟苦思冥想也想不到答案的時候，一篇很久以前看過的論文，忽然在他的腦海中浮出了水面。
“……磁暴壓縮。”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莫斯科大學的研究團隊，通過在磁感線圈旁邊設置炸藥，用爆炸擠壓磁場的方法，對磁場強度進行了加強。
從實驗結果上來看，他們毫無疑問是成功的，在那個將磁場強度提升到100T以上都要了老命的年代，他們甚至將磁場強度做到了恐怖的700T！
雖然這個研究成果只存在了幾十微秒，但後來東京大學的嶽山正二郎教授帶領的研究團隊，確實重複了這一實驗。並且以犧牲整套實驗設備和一扇鐵門爲代價，在短暫的100微妙的時間裡，將磁場強度提升到了1300T。
這種暴力的實驗思路雖然聽起來不太靠譜，但目前來看似乎是最有希望的選擇了。
如果能夠用一種穩定的方法，藉由可控聚變本身的能量來達成磁暴壓縮的條件，產生一個在頻率上與聚變反應同步的高強度磁場……
整個裝置未必就不能實現！
想到這裡，陸舟的眼睛愈發的明亮了，心裡頭被撓的直癢癢。
要是他的團隊還在就好了。
憑藉22世紀的技術實力，哪怕是拉着盛憲富、李健綱所長他們，他都有至少八成以上的信心，能夠先能夠弄個“實驗堆一號”出來。
“主人，外面有人找您。（′?ω?｀）?”
收斂了遐想的思緒，陸舟看向了趴在桌角的小型無人機上的電子屏。
“誰？”
“他自稱是華夏銀行的行長。0.0”
華夏銀行行長？
陸舟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來昨天自己和那個銀行經理聊過的貸款問題。
估摸着這位行長大概就是奔着這件事情來的，於是他立刻開口說道。
“讓他進來吧。”
“好的主人。（??????）??”
在隔壁的衣帽間換了件休閒的衣服，陸舟下樓走到了客廳。
當他走下樓梯的時候，玄關的門也正好打開，只見一位穿着正裝，模樣看起來儒雅隨和的老人，臉上帶着友好的笑容站在門口。
“方便我進來嗎？”
對老人友好的笑了笑，陸舟說道。
“請進吧，不用客氣。”
讓小艾幫忙給客人倒上了一杯茶水，邀請他在沙發上坐下的陸舟，也藉着寒暄的功夫抽空打量了這位老人幾眼。
從他兩鬢的斑白來看，他的年齡應該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由於這個時代的人們平均壽命都比較長的緣故，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和過去三十歲的人差不多。
如此說來的話，這位老人可能已經八十多歲了。
不過，這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就在陸舟尋思着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孫行長，忽然用感慨的語氣說道。
“實在是太年輕了。”
陸舟：“……？”
“抱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有些感慨，”用一句玩笑話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孫行長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聽說過關於您的歷史，史書上常稱讚，您是一位年輕而富有遠見的學者。一直以來我對於這種說辭都感到很困惑，但如今見到您，我心中的困惑倒是少了不少。”
陸舟向他投去了意外的視線，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停頓了片刻，孫行長繼續說道。
“創新是一家企業的生命源泉，我看過很多人寫的分析報告，只有徹底的休克療法，纔有可能挽救在創新上逐漸走向下坡路的東亞電力。只不過我怎麼也沒想到，偌大的董事會沒一個人拿出這樣的魄力，反倒是您一位來自一百年前的休眠者，做出了這樣的決斷。”
聽到這句話，陸舟心裡頭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他認爲這位孫行長說的沒毛病，但當面這麼誇自己……
他的臉皮太薄，實在是消受不起。
“過獎了，”陸舟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我只是單純的看那些不思進取的蛀蟲們不順眼罷了。”
“畢竟那是您留給泛亞人民的遺產……我的意思是禮物，我能夠理解，”孫行長笑了笑，繼續說道，“不說這些了，我聽我的經理說，您想借一筆錢，投資自己？”
陸舟點了下頭。
“算是吧。”
孫行長奇怪說道：“可是我不太明白……如果是爲了二代可控聚變的話，這個錢不是應該由東亞電力那邊出馬？怎麼會需要您親自借錢。”
陸舟：“和實驗上的事情其實沒太大關係。”
孫行長：“那您是爲了什麼？”
“爲了擴大自己在董事會的話語權，”頓了頓，陸舟繼續說道，“我希望辦理抵押貸款，就用東亞電力的股票好了，能否幫我估個價？”
“東亞電力的股票是優質資產，辦理抵押沒什麼問題，關鍵還是在於你希望解多少。”
“先來個一百億吧。”
“噗——咳咳！”
正在喝茶的孫行長，差點沒被嗆到。
乾咳着平復了呼吸，他一臉狼狽地看着陸舟，傻眼似的說道。
“什麼叫……先來個一百億？”
陸舟皺了下眉頭。
“連一百億都貸不到嗎？”
“不是，以您手上的那些股票，貸個一千億都沒什麼問題，但問題在於你對自己需要用多少錢，都沒有一個明確的準數嗎——”
就在孫行長正吐槽着陸舟的金錢觀的時候，戴在他左手腕上的腕錶，忽然微微閃爍了一下。
看到那跳動在全息屏幕上的來電人，老人微微愣了下，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抱歉，我接個電話。”
略帶歉意地看了陸舟一眼，孫行長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客廳的一邊，按下了接通的按鈕。
陸舟也不着急，一邊喝茶一邊安靜地等待他將電話打完。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不遠處打電話的孫行長臉上的表情忽然一變，就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人的消息一樣，整個人的血壓都升高了幾分。
“什麼？！”
“揚威資本發佈了做空報告？你確定沒有看錯？”
“好的，我知道了……”
電話很快打完了。
關掉了視訊通話的窗口，孫行長深呼吸了一口氣，回到了沙發旁邊坐下。
猶豫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
“那個……陸院士。”
陸舟：“怎麼了？”
“如果您想辦抵押貸款的話，我實在不推薦您用東亞電力的股票，”臉上帶着歉意的表情，孫行長語氣誠懇的繼續說道，“如果您一定要這麼做的話，我們這邊恐怕很難給您一個合適的價格。”
陸舟：“爲什麼？”
“風險問題……您還是去證券市場上看一下吧。”
臉上帶着奇怪的表情，陸舟食指在空中虛點了一下，打開全息界面，切到了證券市場的窗口。
也幾乎就在他剛剛登上賬號程序的一瞬間，一條重大利空的消息跳出在了他的面前。
【揚威資本發佈關於東亞電力最新研報，給出賣出評級。】
看了眼瞬間跳水5%的股價，陸舟一臉古怪地看着坐在茶几對面的孫行長。
“研報是什麼？”
“研報本身沒什麼，關鍵是他們在研報中披露了關於東亞電力管理混亂的調查材料，”哭笑不得地看着陸舟，孫行長繼續說道，“總之情況就是這樣，我們推薦您使用其他資產進行抵押。額，那個……您還需要貸款嗎？”
“貸，爲什麼不貸，”陸舟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就先貸個五百億好了。”
聽到這個數字，孫行長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愣愣地看着陸舟說道。
“五，五百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