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所有的刀劍突然從煙汽藹藹之中,上升了起來,一排更比一排高,最後一排直接升到了和對面峭壁一樣的高度。
當上升結束的身後,這峽谷半空中的刀山劍陣已經變成了類似梯田一樣的階梯排列。
本來一步跨上過去就可以到達下一把刀劍的劍尖,衆人本來預想着沒什麼難度的走梅花樁走到對岸,現在,前進變成了一種高難度的跨越。
身高腿長的人,依然可以跨步踩着劍尖往上走去,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距離加上高度足夠把他們困在這裡了。
有人猶豫着往後退卻,但是卻無法回到原來的岸上,熔岩已經流了過來,回頭的陸地上,已經沒有了落腳之地,熔岩順着懸崖像瀑布一樣往下傾瀉向谷底。
有人在劍尖上進退不得,但是劍尖畢竟是劍尖,不是平地,站久了就會被刀劍刺穿腳面,最後悲慘的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掛在劍上,像被串着的肉串一樣從劍尖,順着劍身滑落。
看到他們的慘狀,很多人醒悟過來,開始在同一個高度的刀劍之上來回的換步,這就導致不可避免要推開別的人,否則無法騰挪。
於是不少人當場被推了下去,而推人的那些人,也未必有什麼好下場,頻繁的碰撞,同樣帶來了跌下去的風險。
柯林的周遭,顯現着真正的煉獄,哀嚎和狂嘯,夾雜着絕望的吶喊。不斷的有人從刀山劍陣上栽下去。
柯林面對這樣的局面毫無心理準備,不到兩個彈指的時間,局面已經不可收拾,牛家兄弟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慘叫着跌落谷底。
柯林顫抖着看着腳下,看着周圍,看着身邊的夥伴們,他再也猶豫不下去了,低吼了一聲:“來,從我身上過!”
說完沒等身邊人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前傾,用手抓住了前面一排高處的劍身,鮮血從他的掌心流出,他用自己的身體,構成了一個斜着的人梯。
“兄弟!”
“哥哥!”
幾位夥伴們同時喊了出來。
柯林則痛苦的嘶吼道:“快走。”
紅靈首先反應過來,踩着他的背,靈活的躍上了前一排的劍尖。
柯林明顯往下一墜,他倒抽一口冷氣,重新抓緊了前面的劍身,鮮血順着劍身往下直淌。
擎武咬牙問道:“兄弟,你還行麼?”
“問個屁啊,上!不行的話我倆一起掉下去就是了!”
浮伽就在不遠處飄着,臉上從來沒有表情的她,終於皺起眉來。
這種感受既不是感動也不是反感,是一種極度的不舒服,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神種的選擇,這樣的選擇不是她預期看到的選擇。
當擎武不再猶豫,踩在柯林背上的手,柯林的手明顯抓不住前面的劍身,往下驟然滑了一段,但是他要緊牙關,低聲嘶吼着再次握緊了劍身。
擎武則晃晃悠悠的在他背上站立不穩,這一晃悠不要緊,柯林後面站在下排的劍尖上的腳面直接被重力壓迫後,被劍尖刺穿了。
啊!!!
柯林張開嘴,發出了最後的痛苦的哭嚎。
擎武失去重心,無助的跌落谷底。
紅靈在上面痛哭出聲。
卡坤桑聞則在一旁不知所措,搖晃着跌落谷底。
“你失敗了!”浮伽尖叫着朝柯林嘯叫着,一揮手把柯林捲上了天,一個弧線,重重的摔在了對面的平地上。柯林直接昏了過去。
好一會兒,他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當他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遽然而起,環顧四周,大聲喊道:“紅靈!擎武!”
“別喊了!”浮伽恢復了那副面目表情的木然神情,漂浮在他的身邊。
“我的兄弟姐妹呢!我。。。”
“擎武,紅靈,你忘了麼?柯林,他們早已死了,他們不值得一個神種爲他們如此的捨命。”
“不!他們沒死,他們剛纔還。。。”柯林固執的指着來時的路,卻迷茫的找不到他們的身影。不但他們,除了浮伽,周圍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擡着的手,滴着血,像是凍結在半空中。
“爲什麼?”浮伽搖着頭說道:“爲什麼你每次的選擇都讓我無法預料,該勇毅前行的時候彷徨,該隨波逐流的時候固執,該毅然決斷的時候猶豫,該果斷抽身的時候獻祭。你的每次決斷都讓我感到和你格格不入。就算再給你一百次機會,你也不像我心目中的神種。我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
浮伽的言語中難掩失望,柯林的心沉了下去,他預料着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不想把我的朋友還給我了?”
“不,恰恰相反,多少次了,我潛身在六道巡遊,我曾經遇到過那些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要白日飛舉的驚豔之才,我也曾多少次陪他們走到最後,到最後,他們都倒在了不動明王明裡暗裡的算計之下。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道法萬端,我所悉知的的,不過是我對道的理解,而假如這六道之中有另一個神想要以同一法成就,已經絕無可能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柯林無力的垂下手,疑惑的問道。
“我想說,我原來以爲看得懂你,但是漸漸的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惟其如此,我對你更不敢下結論了,這條路,你好自爲之吧。”
“那麼說好的把我的朋友們帶回來的事情呢?也就算了麼?”
“忘了他們吧,以你現在的樣子,除了拖累他們,害死他們並沒有其他可能,終有一天,你有所成就,我們還能再見,到那一天,我會把他們毫髮無損的還給你。”
沒想到浮伽不但賴賬,而且聽她意思要離開自己,柯林當時就急了:“你混賬!你回來!”
浮伽本來已經轉身離開了,聽到這話又轉回身來:“你可以提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都可以,但是我實現不了的,我就不實現,你就浪費了這個機會。”
柯林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那,請你!把我的朋友們,帶回來,我希望他們好好活着!”
“那你到底是要把他們帶回來,還是要他們好好活着呢?”
“你什麼意思?”柯林感到莫名其妙。
“他們現在在我的私有領域裡就好好的活着呢,不冷不熱,不飢不渴,不生不滅,不老不死,但是如果放到修羅場,放到你的身邊,你又沒能力保護他們,恩,就像剛纔的擎武和桑聞卡坤一樣,你只會帶累他們,你確定還要帶他們回來麼?”
柯林呆立原地,穿着粗氣,說不出任何話來。
浮伽靜靜的浮在他面前的半空中,默默的等待這他的回答,柯林顫抖着嘴脣,無論如何說不出一個字來。
爲他們好,應該留在那裡,但是這一次錯過,也許就是永遠。修羅場裡,所有人的性命都是朝不保夕。
到底是該死在一起,還是各自安好。其實柯林心裡很清楚應該選什麼,但是他不捨得這次機會。
“我還是送一個滅卻吧。”浮伽沒有繼續等下去,直接幫他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