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救贖交給艾薩拉以後,安格瑪手上不停,又從腰間解下薩拉塔斯,還掏出了一冊十分厚重,夾滿草稿紙,字跡混亂卻不失精緻的筆記本放在了桌子上。
“你在做什麼……”
安格瑪手上動作不停,打開筆記本,將裡面的稿紙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凌亂的紙張很快便鋪滿桌面,寫的竟是從上古之戰至黑門歷21年發生過的所有歷史事件。而有他參與的,以及他記憶中“先知”參與過的事件,則用不同顏色的筆記標明,結合對那些隻言片語的模糊印象和猜測預估出了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兩張地圖置於桌面正中,一張是上古暗夜精靈測繪的古卡利姆多大陸地形圖,一張是天崩地裂發生後的艾澤拉斯地圖。上面標明瞭後世所有重要城市、不同種族的生活範圍,並以時間線爲軸,輔以魔法連線連接着的稿紙,進行了事無鉅細的標註。
“嗯……差不多就是這些,”安格瑪擡頭看向艾薩拉,“如果我回不來,我希望你能幫我完成修正時間線的工作。我很抱歉把這份重擔託付給你。但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相同的事情了。”
艾薩拉咬了咬牙,強忍住將真相全部告訴給安格瑪的衝動,輕聲說道:“你太悲觀了……這些天我們一直在商討總攻適宜。你知道,你的學徒伊利丹,已經利用巨龍之魂爲我們留下了突破口。可即使不具備這一優勢,我們目前的兵力也前所未有的壯大。聚焦之虹、高戈奈斯潮汐之石、五色龍族,還有兩位守護者……阿克蒙德與基爾加丹一個受了輕傷,一個重傷,已經很難再構成威脅。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從燃燒軍團手中奪回永恆之井的控制權,進而關閉那道傳送門。我們一定可以有驚無險地度過這場浩劫,你沒必要這麼悲觀。”
“如果你玩弄時間,時間也會反過來玩弄於你。經歷了這麼多,雖然我仍然徘徊在時間領域的大門外不得其門而入,卻有種強烈的預感。無關這個世界,也無關這場浩劫,僅僅是我自己,或許我……”
安格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幽幽說道:“會遭遇不測吧。”
“預感,又是預感!”
艾薩拉情緒有些激動,現在她一聽到這種虛無縹緲的詞彙,就會感到惱怒不已。先是諾茲多姆,後是薩拉塔斯,全都給安格瑪的命運下了定論,就彷彿所愛之人的宿命早就被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看透了,註定無法逃避。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你是一名法師,一名以冷靜的心智看待世界,看待萬事萬物的法師!你爲什麼要去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嘿,嘿……好了,”安格瑪扶住艾薩拉的肩膀,輕聲安撫道:“也許我的預感只是空穴來風而已,說不定結果會讓我們所有人喜出望外呢?只是爲了以防萬一,如果最壞的結果不發生,我再找你拿回這些東西就是了。”
在安格瑪溫柔的注視下,艾薩拉深吸一口氣,緩緩歸於平靜。
說出真相的衝動再一次涌現,與此同時,薩拉塔斯的告誡之言也在耳畔迴響起來,說還是不說,讓飽經煎熬的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想是時候將我的來歷和盤托出了。”安格瑪說道。
艾薩拉無奈輕笑,“你不是早就說過嗎,你來自一萬年後的奎爾薩拉斯,一個名爲高等精靈的暗夜精靈分支種族。”
“但你不知道的是,奎爾薩拉斯的開創者,其實是你的新任宮廷法師長。”
艾薩拉驚詫不已,不由轉頭望向門外,“他?”
安格瑪順着她的目光望了過去,透過隔音的魔法屏障和半卷的門簾,可以看到在這個被空間魔法擴展了內部空間的帳篷的客廳裡,達斯雷瑪正和一衆暗夜精靈高層商討半天后的總攻事宜。
“沒錯,”安格瑪點頭,“上古之戰結束後,你的子民大多認爲,是對永恆之井魔力的濫用,招致了這場浩劫……”
“但我們都清楚,燃燒軍團可不是被永恆之井吸引過來的。他們是要毀滅這個世界,毀滅這顆孕育着泰坦星魂,且已經被虛空勢力發現的星球。”艾薩拉皺眉打斷道。
“但這就是時代的偏差,認知總是存在侷限性,我們又能責怪他們什麼呢?”安格瑪笑道,“總而言之,戰後德魯伊教義興起,民衆頗有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感覺,又或者說是因噎廢食,試圖廢除奧術魔法。達斯雷瑪身邊的那批上層精靈,在與這些同胞爲伴了兩千七百年後,終難忍受他們的愚蠢行爲,最終東渡前往了東部王國大陸,又在五百年後遷往奎爾薩拉斯,創造了太陽井,創立了高等精靈的國度……”
“……雖然如今的歷史已截然不同,但這次東渡是必須要發生的。我曾和你說過那麼多歷史,需要特別注意的,我也都寫在了這些筆記裡面,我相信你能處理好,”安格瑪看着桌子上的筆記說道,“最讓我關心的,其實是你。”
“我?”
安格瑪輕輕捋了下艾薩拉的銀髮,“你再也不必成爲歷史中那個接受了恩佐斯暗影力量的娜迦女皇了。就讓這個種族,永遠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吧。”
說罷,他拍了拍黑暗帝國之刃,呼喚道:“薩拉塔斯。”
一縷暗影能量從造型詭異的劍刃中涌出,在桌旁幻化成了一個外表絕美的高等精靈。
薩拉塔斯一直僞裝身份待在聯軍裡,人們只把她當成先知安格瑪的同胞妹妹。除了經歷過奧達曼之戰的五色龍族和兩位守護者,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其實就是黑暗帝國之刃裡的黑暗意志,曾經腐蝕艾澤拉斯,如今卻棄暗投明的上古之神。
安格瑪本想向艾薩拉介紹一下薩拉塔斯,因爲通曉時間隱秘的後者可以在未來的一萬年裡給予她極大幫助,但他發現艾薩拉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的“妹妹”會從一柄散發着不詳氣息的武器裡鑽出來。
瞬間,安格瑪有如觸電一般想通了一切,不由苦笑起來:“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
艾薩拉深深低下了頭,薩拉塔斯則長嘆一聲,輕巧地坐上了桌子。
“所以……你也早就對我的未來一清二楚了,對嗎?”安格瑪問薩拉塔斯。
薩拉塔斯沉沉點頭,“你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不是嗎?”
“看到了,只是模糊的片段。我曾以爲駕馭時間之力,就是駕馭時間的體現。但最終卻發現,那不過是打開這扇門扉的鑰匙而已。曾經犯下的那些在現在看來無比愚蠢的錯誤,讓我不得不遭此非難。”
“別太悲觀,這也許會成爲你執掌時間隱秘的契機,”薩拉塔斯說道,只是聽這語氣,似乎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回事,“我們會在這裡等着你回來。”
“但願我回得來。既然你們已經認識,這樣反倒更好。我原本還在糾結到底該怎麼把你介紹給艾薩拉呢。”感慨一番後,安格瑪又轉向艾薩拉,認真說道:“你可以百分百信任她,她早已洞悉時間的奧秘,有你們在,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薩拉塔斯和艾薩拉,頭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等等……”艾薩拉拔腿便追,卻被薩拉塔斯死死拉住。
“讓他一身輕鬆的去吧。”
“可……”
薩拉塔斯手上微微用力,把艾薩拉拽到身前,看着那雙金色的眼眸說道:“聽着,我只比你更難過。”
艾薩拉再也抑制不住噴薄而出的情緒,低聲抽泣起來。薩拉塔斯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一邊摩挲着她的後背,一邊喃喃道:“別太悲觀,也就是一萬年而已。”
“可對他來說,卻是千百倍的光陰流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