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宅。
家庭醫生給陸錦瑟檢查身體離開之後，傅行止看着坐在沙發上一直無精打采的陸錦瑟。
自從音樂會那天之後，陸錦瑟一直心不在焉，醫生給她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
但傅行止知道陸錦瑟這就是不正常的表現。
“小七，有什麼事瞞着我？”傅行止坐在陸錦瑟身側，“音樂會結束那天開始，你就一直不正常。”
傅行止思來想去，找到一個詞來形容陸錦瑟的狀態。
不正常。
聽到傅行止話的陸錦瑟半響之後纔回過神來，她轉頭看着他，臉上是內疚的自責。
“行止，其實……其實……”
“其實什麼？”傅行止催促一聲，這樣聽陸錦瑟說話，實在是等得人着急。
“其實葉丹霖，是我推下去的。”陸錦瑟閉上眼，鼓起勇氣將這事兒說了出來，“現在在警局的不該是南希姐，而應該是我。”
陸錦瑟想到陸南希當時一力承擔下所以責任的樣子，她就十分內疚了。
要是葉丹霖真的一直都醒不過來，姐姐是不是還得付出更加慘重代價。
“你胡說什麼，你怎麼可能把葉丹霖推下去？別爲了救南希姐就把自己撘進去！”傅行止知道陸錦瑟有事情瞞着自己，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說葉丹霖是她推下去的！
她爲什麼要把葉丹霖推下去，這不科學。
“真的是我把葉丹霖推下去的，和姐姐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她不想讓我被警察帶走，所以才自己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的責任。”陸錦瑟說出這些之後，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算是放了下來！
聽到陸錦瑟這麼說，加上她的表情和動作，他可以確定陸錦瑟說的都是真的，推了葉丹霖的人是她陸錦瑟。
這樣一來，傅行止的神色就變得複雜起來，他自然知道陸錦瑟懷孕了，要這時候陸錦瑟金額了警察局，她經不起這個折騰。
但陸南希……
“我得去把姐姐換出來。”陸錦瑟從椅子上起來，她不是衝動做出的決定，是想了很久，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陸南希願意保護她挺身而出承認自己將葉丹霖推下去，她作爲妹妹，也不能看着姐姐爲自己受罰。
“小七！”傅行止一把拉住陸錦瑟，“你冷靜點，你現在跑到警局說葉丹霖是你推的，只會讓局面變更糟糕。南希姐還會擔上妨礙公務的罪名，這件事再重新商量商量。”
“商量什麼啊，再商量下去，他們就給姐姐定罪了！”陸錦瑟一刻也等不了，想立刻去警局將姐姐換出來。
“錦瑟！”傅行止喊了陸錦瑟的名，結婚以後，傅行止幾乎就沒有怎麼連名帶姓地喊過她，除非是談正經事的時候，他會喊她的名字以示嚴肅。
現在，傅行止就很嚴肅。
“你留在家裡，這件事我去處理。”
這時候，陸錦瑟明白過來，傅行止不想讓她去警局將姐姐換回來。
“我不能那麼自私地讓我姐幫我承擔！”
“那你爲什麼要把葉丹霖推下去？”
“我——”
話到嘴邊，陸錦瑟沒有再說下去，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什麼？因爲什麼？”傅行止追問，知道陸錦瑟還有什麼隱瞞着自己。
但是是什麼，陸錦瑟不說，他不得而知。
“我不想讓姐姐幫我頂罪。”陸錦瑟重複最開始的話，“你也不能因爲我要進警察局而攔着我不讓我去，警察局裡面那個是我姐姐，她是爲了我纔在裡面待着的。我不知道葉家會對我姐做什麼，我不能讓她幫我承擔這一切！”
“我不會讓你去。”傅行止不容置喙地攔着陸錦瑟，他是打定主意不會讓陸錦瑟去的了，態度堅決，“不會讓孩子出事。”
“你只在乎你的孩子，就不在乎我姐了嗎？”
陸錦瑟一雙杏眼瞪着傅行止，不相信他是一個爲了自己孩子的安危就不顧別人自由的人。
但事實就是這樣，傅行止不讓陸錦瑟去，不讓她去將陸南希換出來！
傅行止和陸錦瑟僵持在臥室裡面，誰也不肯讓步。
但傅行止知道，陸錦瑟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沒有告訴他。
……
警局，提訊室。
監控關了，警察不在。
房間裡面只有陸南望陸南希和吳律師在，都是自己人。
陸南望問：“南希，你到底還有什麼瞞着我的。”
因爲知道陸南希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就算不知道那人是葉丹霖，也不會把人從窗戶推下去！
面對陸南望犀利的眼神，陸南希知道是瞞不過去。
“好吧，人不是我推的，是小七推的。”陸南希道，“當時是音樂會中場休息，我和小七打算從洗手間回去的時候，遇到了東方宇，他被便衣警察追，跑進了衛生間。小七讓東方宇抓住她當人質，後來葉丹霖來了，在衛生間裡面周旋了片刻。東方宇想從窗戶那邊逃跑的時候，葉丹霖要過來抓他。小七不想讓葉丹霖抓到東方宇，就……”
就失手將葉丹霖推了下去。
“那爲什麼你來頂罪？你知不知道要是葉丹霖醒過來，一說誰推的他，你覺得這事兒還有商量的餘地？”陸南望快給陸南希氣死了，“你不是小七，你怎麼還能這麼幼稚？”
“你不是不知道小七懷孕了，真要是判個刑什麼的，你讓小七在監獄裡面生孩子？”陸南希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她一個人，又不拖家帶口，關鍵是陸錦瑟，結了婚又有了孩子，讓她怎麼進局子？
“你剛纔又說到東方宇，我怎麼沒看到東方宇在？出了這麼大事兒，他就藏起來了？還被葉丹霖抓，他是不是販……”陸南望沒說下去，但覺得自己說的八九不離十，如果是這樣，葉丹霖抓他合情合理。
陸錦瑟想要護他，也是合情合理，他們兩個那麼多年朋友，陸錦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東方宇被抓。
“而且這事兒沒有說開是不想讓傅行止知道，你知道他和小七好不容易在一起，要是讓傅行止知道小七爲了另一個男人不惜襲警，我怕傅行止和小七之間會崩。”陸南希再和陸南望說道。
這些，陸南望就沒有考慮過麼。
傅行止和陸錦瑟真要是因爲東方宇而出現問題，那多扎心。
所以陸南希覺得她要是能頂下這個罪，就能省去很多麻煩，何樂而不爲？
“我是不是還得誇你考慮周全？”陸南望沒好氣地說了一聲，“自以爲是！”
“我怎麼就自以爲是了？如果當時站在位置上的人是你，你就不會幫小七頂罪？”陸南希反問一句。
陸南望頓聲，因爲家裡所有人都很寵陸錦瑟，視她爲掌上明珠，開心果。如果那時候陸南望真的在陸南希的位置上……
“不會。”陸南望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會想方設法讓小七安然無恙地出來，而不是讓自己陷入困局之中。你覺得以小七的爲人處世，能一個人應付得來？”
這回，輪到頓住的是陸南希。
這一點，她是真的沒想到的，當時只覺得能讓陸錦瑟平安無事就行了，但是沒想到幫她把罪頂了下來之後呢？
想到這裡，陸南希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真的做的有點衝動了。
“那不還有你們，還有傅行止，都能看着她。”陸錦瑟相信，他們都不願意看到陸錦瑟出事。
“南希，我們也不想看到你出事。”陸南望沉聲說道，“警察一定會爲推葉丹霖的理由，到時候你照樣要把東方宇說出來，不然你覺得你能一直保持沉默，等到你被判罪？”
事情倒是被陸南望說得越來越嚴重，好像她馬上就要被判十年刑期一樣。
“你以爲傅行止之後就真的什麼都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小七和東方宇是朋友，傅行止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個是，他要因爲一個朋友和小七鬧，那隻能說明傅行止還是很孩子氣。”陸南望說的頭頭是道，好像現在就陸南希大錯特錯了一樣、“關鍵是，你先向警方承認是你推了葉丹霖，要是現在說不是你，而是小七，你還是得負法律責任。”
所以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不是它原本的樣子了。
陸南望看着陸南希，陸南希同樣也看着他。
“那還能怎麼樣，已經這樣了，這事兒我一力承擔，省得大家都麻煩。”如果她一個人被定罪能讓這事兒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去，那就承認吧，連官司都不用打了。
“現在麻煩不麻煩，還說不定，因爲葉丹霖醒不醒的過來，纔是這個案子的關鍵。”陸南望這不是擔心着到底葉丹霖能不能醒過來。
要是醒過來了，陸葉兩家也沒必要將局面弄得那麼糟糕。
要是沒醒，恐怕這事兒就不是陸南希說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了！
而陸南望又一次催促周易，到底那個霍北定的底細，什麼時候才能查得清清楚楚，好讓他抓住霍北定的軟肋。
捏住他的七寸，看霍北定聽不聽話！
……
醫院，葉父葉母以及葉丹青，還有葉丹霖警隊上司，都在icu外面等着，醫生說術後的這幾個小時很重要。
要是葉丹青能醒過來，就說明他能挺過去，要是不能……
葉家承擔不起這個不能的後果！
就在他們等候在外面的時候，忽然間看到好幾個醫生跑到葉丹霖的病牀邊，但是簾子被拉上，他們在icu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只能在外面乾着急。
“要是丹霖出什麼事，我也不要活了！”葉母靠在葉父懷中，眼淚已經哭幹，這時候只是紅着眼睛，情緒脆弱到了極點。
“沒事的，丹霖不會有事的，他和我們保證過，不會讓自己有事。”葉父雖然在安慰葉母，但是緊張程度完全不亞於她。
躺在裡面的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啊！要是兒子沒了，葉家的香火就在這裡斷了！
但他們除了擔心之外，別的事情也做不了。
彼時，一行三人往他們這邊走來，三個男人，其中一個是陸南望，另外兩個好像沒有在海城見到過。
但見到陸南望，葉家的人沒有給陸南望什麼好臉色。
“你還來幹什麼？”葉父冷然道，“這裡不歡迎你們，滾！”
饒是修養極好的檢察長，在兒子病危的情況下，也沒辦法保持良好的教養，對陸南望也說出了“滾”這樣的字眼。
陸南望倒也沒在意那麼多，而是直接說道：“這位是霍醫生，是腦外科專家，他答應爲令郎會診。”
聽陸南望這麼一說，葉家的人才將目光落在這位霍醫生身上。
男人穿一身深灰色西裝，挺拔的身姿帶着從外而來的寒氣，面相極爲……凶神惡煞。
當醫生的，多是長得和善，感覺平易近人的，倒是這位霍醫生，感覺別人欠他幾個億一樣，臭這一張臉。
這位霍醫生這個時候當然想不出來，被捏住七寸的感覺，很不好受！
但是葉家的人沒聽過什麼霍醫生，也不知道陸南望到底從哪裡找來的醫生，對他們持着懷疑的態度。
“陸南望，我們不相信你！”葉父直言不諱。
陸南望深呼一口氣，他脾氣超好的。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但現在我和你一樣，希望令郎能夠快點平安無事，我們的出發點是一樣的。”陸南望不管那些恩怨，他只管葉丹霖醒過來，陸南希的處罰就能輕點。
儘管，將葉丹霖推下樓的人，並不是陸南希。
陸南望的話，讓原本堅持的葉父，好像有了些動容。
而陸南望也沒再繼續徵得葉父的同意，而是轉身對這位看哪兒哪兒不順眼的霍醫生說道：“你先去換衣服消毒，葉丹霖在icu裡面，病例剛纔都——”
陸南望還沒說完，霍醫生就已經轉身往icu消毒室那邊走去，一點面子都沒有給陸南望留。
當然，要是他們知道這位霍醫生到底是爲什麼來給葉丹霖會診的話，恐怕就會覺得他做的沒有半點毛病了！
“不好意思，我們霍總平時不是這樣。”那位跟着霍醫生一起來助理看似不好意思地說道，但其實和他主子一樣，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全是高傲。
陸南望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當中，想着這個霍北定還好不是海城人，否則他們兩個在海城，可得有一番爾虞我詐你爭我奪了！
不過現在，陸南望只能將希望寄託在霍北定身上，如果他能讓葉丹霖醒過來，那他們……可以握手言和。